“我等無能,讓建奴圍剿,遭遇大敗,請太子殿下懲罰。”
看著麵前烏壓壓跪了一片的人,朱慈烺心中悲痛、憤怒、不甘。
三百二十名明兵如履薄冰的跪倒在地,不敢抬頭,惶恐出聲:
“請太子殿下懲罰!”
朱慈烺掃視著惶恐不安的部下,臉色陰沉如冰。
在昨天,他奉父皇崇禎的命令同洪承疇一起來鬆山督師。
八大總兵,攜上萬名明兵等待夜襲建奴大營。
這是大明最後的精銳,這是一場輸不起仗。
然而夜晚,明軍營中忽然走火,火炮齊鳴。
驚慌之下,大同總兵王樸拔營而走,吳三桂、白廣恩、唐通、馬科,也紛紛奪路而逃。
隻有曹變蛟和王廷臣依照原先的計劃,向建奴主營,皇太極所在,逆襲突擊。
而其他友軍,卻已經逃之夭夭。
一場大戰,現在,朱慈烺隻有這三百名殘兵敗將,身家近乎喪儘。
眼前這些明兵心中惶恐,戰戰兢兢,但朱慈烺也不好受,心裡不住的吐槽。
“明明早穿越一天就能改變大明的命運,結果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明崩盤。”
昨晚因為兵營大亂,原主朱慈烺受到驚嚇心悸發作,靈魂變成來自21世紀的朱宇。
知曉曆史走向的他,也不由的有些無奈,如今是崇禎十五年。
鬆錦之戰後,大明耗費大量糧餉在遼東建立的防禦體係完全崩潰。
再過兩年,闖王入京,吳三桂投降,崇禎上吊,建奴屠城的戲碼就要輪番上演。
到時,他這個皇太子被親外公嘉定伯周奎綁送給了多爾袞,而後被多爾袞以假太子的罪名處死。
前世冇享過什麼福,最後還不明不白的被人推到了河裡;
這一世穿越成為皇朝的太子,大明的繼承人,難道還要繼續前世的悲慘嗎?
不!
絕不!
一定要改變!
想到這裡,朱慈烺眼神陰鷙,高高在上的冷漠的低吼。
“一群廢物,收拾東西,我們回京!”
“是!”
明兵殘將如釋重負,如避蛇蠍的倉皇跑遠。
朱慈烺皺眉沉思,再走之前還要安排幾件事做。
百裡之外還有建奴大軍在追查明朝逃兵。
王樸吳三桂等軍,就中了建奴的埋伏。
王樸被斬首,吳三桂帶著敗兵撤回了山海關。
錦州成了孤城,杏山塔山變成了最前線。
曆史上建奴用紅衣大炮轟毀杏山,隨後一個月屠殺了塔山七千守軍。
塔山守將,佟翰邦。
這一世,朱慈烺要拯救這一位忠臣良將,更要拯救杏山塔山的數萬居民。
如今他督師身份可以下達軍令,思考了一個簡單的撤退計劃後,朱慈烺傳令馬紹愉過來。
曆史上,兵部尚書陳新甲秘密同建虜談和,馬紹愉就是前往建虜的使者,後在塔山等候訊息。
議和失敗,陳新甲事泄身死,建虜進攻塔山,馬紹愉倉惶逃回。
論起來,馬紹愉不是一個忠臣,但兵部尚書陳新甲卻很喜歡使用他,又承擔議和的重任,看來應該有點才乾。
見到皇太子朱慈烺,馬紹愉慌忙跪下:“臣兵部職方司郎中馬紹愉叩見殿下。”
“我命你,三天時間內,迅速將塔山杏山的守軍和居民全數撤回山海關內。”
“這件事做好了,等你回到京師,本宮會為你請功,如果做不到,本宮就要你的腦袋!”朱慈烺冷冷說。
“臣……遵命。”馬紹愉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朱慈烺點點頭,接著說:“如果你到了杏山,發現杏山被圍,千萬不可猶豫,
要立即帶著塔山軍民撤退,如果朝廷有責罰,本宮自會替你擔待。”
壯士斷腕。
前方軍情多變,如果建奴到了杏山,馬紹愉到時猶豫不決,耽誤了時間,很可能會把塔山也填進去。
因此,他要事先提醒。
馬紹愉說不出話,腦子裡嗡嗡的,從見皇太子第一秒他就蒙,到現在都還冇有緩過勁來。
“杏山塔山兩地居民,不論是兵是民,隻要他們回到關內,朝廷就給他們分田地。
還有,如果寧遠、山海關或者其他地方的遼民願意跟你回來,也一概歡迎。
總之一句話,你帶回來的遼民越多,你的功勞就越大,你聽明白冇有?”
朱慈烺提高聲音。
聽到這裡,馬紹愉的腦子終於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分田地?
朝廷哪有那麼多地分給難民?
皇太子這不是信口開河嗎?
臉上很自然就表露出了茫然。
朱慈烺皺眉:“我的話你冇聽見?”
“臣聽見了,但……”
“放心,田地會有的……銀子也會有的。
本宮既然讓你這麼說,就一定能做到。
放心,你還不值得本宮騙。”
朱慈烺為馬紹愉寬心。
馬紹愉心想,是啊,皇太子為什麼要騙我?
反正是皇太子說的,有地冇地,先把那些難民騙回關內再說。
至於後續,就讓他們找皇太子吧,皇太子乃我大明儲君,萬眾矚目,應該不會賴到我頭上。
於是馬紹愉拜伏在地,大聲說:“臣明白了。”
朱慈烺點點頭,對馬紹愉深深一鞠:
“馬紹愉,杏山塔山,兩萬大明子民的性命就交給你了,本宮回京等你的好訊息,拜托了!”
“啊!”
馬紹愉額頭上的冷汗,刷的就流了下來,嚇的連連叩首:
“殿下不可!不可啊!臣該死,臣有罪啊!”
太子一鞠,一聲拜托,豈是他能承受的?
惶恐不安,不可名狀。
“你現在就出發,記著,帶回來的遼民越多,你功勞就越大!”
朱慈烺邁步離開。
馬紹愉跪伏在地,淚流滿麵的說:“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解決掉這個事情後,朱慈烺寫了一封奏摺,讓斥候先把戰報和奏摺交給崇禎。
然後整頓好眾明兵後,心事重重的趕回京師。
看著這僅剩的三百殘兵,朱慈烺內心湧上一股辛酸。
九邊精兵付之一擲之後,整個大明已經冇有可戰之兵了。
這是眼下最棘手的事情。
冇有精兵,不說遼東的滿清,就是李自成那波人,恐怕也壓製不住了。
紫禁城。
早朝。
兩道緊急軍情響徹大殿!
“報!鬆山彈儘糧絕,督師洪承疇、巡撫邱民仰、總兵曹變蛟、王廷臣都血戰殉國……”
“報!襄城被逆賊李自成攻破,三邊總督汪喬年不屈而亡……”
聽完戰報,滿頭白髮的崇禎的臉色鐵青了,憤怒無比的把軍報扔在了地上。
嘶吼道:“該死!該死!”
王承恩和王德化趕緊跪下,百官齊呼:“陛下息怒!”
崇禎咬牙切齒,整個早朝上,除了爭吵,推諉責任,諸臣冇人能給他任何有用的遼東對策。
他恨不得將滿朝的文武都殺個乾乾淨淨!
“一群廢物!”
崇禎扶住額頭,大腦因為憤怒而有點充血暈眩。
“陛下息怒,太子回來了,在西暖閣求見。”
“慈烺回來了?”崇禎憤怒的神情緩和了下來。
幸好,他還有一個兒子。
尤其是在看到從斥候手中傳來的朱慈烺的奏摺。
裡麵寫的兩條針對建奴和闖逆的戰策,把自負的崇禎都震驚到了。
“招安鄭芝龍,造船以水軍之利攻建奴後方。”
“重用孫傳庭,招民兵,整頓京兵,防闖逆。”
先不論是否可行,單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開始思考對策的時候也就是長大的時候了。
而如今滿朝文武一掃,崇禎竟然再也找不到一個值得信任並且托付重任的重臣了。
朝堂之上,以首輔周延儒為首,都是唯唯諾諾之臣,冇有一個有魄力,有決斷的人。
都不如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對了,皇上,殿下在回來的路上,特意去了趟煤山,把一顆歪脖子樹砍了,說是要改變風水。”
王承恩拿過一封密報,上麵記錄了朱慈烺從錦州回來的種種事件,砍樹這事讓人一頭霧水。
“害,畢竟隻是個孩子啊。”
崇禎歎了口氣,剛剛建立起的信心又冇了。
匆匆解散了早朝,在王承恩的攙扶下往西暖閣走去。
.....
西暖閣,皇帝開小會的地方。
朱慈烺下馬,三天風塵仆仆換完衣服就過來了。
得到闖逆訊息的他心情變的格外沉重。
三邊總督汪喬年兵敗被俘,被李自成割耳鼻舌而死,副將張一貴、黨威一同戰死。
汪喬年之所以兵敗,是因為手下的三個總兵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棄陣而逃,讓他孤軍麵對李自成的大軍。
可憐汪喬年隻有兩千標營,麵對李自成十幾萬大軍,根本螳臂當車。
汪喬年,又一位被總兵們坑死的文官督師。
大明朝的驕兵悍將,已經越來越不把文官督師,不把朝廷的命令放在眼裡了。
而三個月後,在開封朱仙鎮,明軍將有一次十幾萬人的大潰敗,剿匪主力付之一炬。
從此李自成完全控製了中原的局勢,並且有了戰場的主動權。
大明朝不但被建虜痛打,麵對李自成時,各地總兵也開始龜縮不前了。
朱慈烺心情沉重,這些不聽命令的“軍頭”,必須懲治。
而五月的朱仙鎮之敗,他也必須拯救,不然大明朝就危險了。
現在距離五月隻有三個月了,要抓緊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了。
“宣太子覲見!”
朱慈烺邁步進入暖閣,他不斷調整自己的心情,
接下來的一番對話事關大明國運,馬虎不得。
他平靜好心情,上前給崇禎見禮:“兒臣叩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