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胃裡一陣翻攪,胃酸順著食道向上倒流。
溫欲晚忍不住又想乾嘔。
這戲她是演不下去了。
她剛要從賀庭舟懷裡起來,傭人就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大小姐,夫人叫您去花房。”
溫欲晚不用想也知道文月華要和她說什麼。
換成平常她就耍賴了,但這會她看賀庭舟犯噁心,權衡之下寧願去見她那個碎嘴的媽。
她站起來,跟著傭人走了。
臨走還撂下一句話。
“你們快點啊,我和媽聊完就要回家。”
賀庭舟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涼薄的視線重新落在棋子上。
溫硯卿也斂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眯著眸子盯著棋盤上的戰況。
他和溫欲晚的眼睛很像,都是細長上挑的。
溫欲晚是典型的狐狸眼,他是男相便生了一雙桃花眼。
不笑的時候挺冷的,讓人捉摸不透。
溫硯卿看出來了,這棋局他是必輸。
賀庭舟的每一顆棋子都讓人有絕處逢生的感覺,當你自信滿滿落下一顆後,便會恍然間發現,你掉入了他精心設計好的陷阱。
步步緊逼,不會給你一絲喘息的機會,就像蟒蛇纏繞在頸間。
他享受的不是獵殺,而是獵物臨死前瀕臨絕望的掙紮。
溫硯卿靠在紅木雕花椅背上,看著對麵從容淡然的賀庭舟,意味深長的開口,“賀董是有話要和我說吧。”
兩人的棋盤還冇開始多久,溫欲晚就下來了。
賀庭舟給了溫硯卿很多次機會,擺明瞭在拖延時間。
他像是掐準了文月華會找溫欲晚談話,一直在耐心的等待。
賀庭舟冇說話,落下一顆棋。
棋局結束。
“有件事想請溫總幫忙。”他說的客氣,拿起一旁斟好的茶抿了一口。
溫硯卿淡淡的說,“能力範圍內的,我會儘力。”
賀庭舟冷白的手持著釉色茶壺,越過棋盤,腕骨微微傾斜,棕紅色的茶水彙入溫硯卿的杯中,透過騰昇的熱氣,溫硯卿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低緩的聲音。
“麻煩溫總幫我收一些蘇氏製藥的散股,越多越好。”
“屆時我會以三倍價錢買下。”
溫硯卿的眉頭猛地跳了一下,同為商人,他很清楚賀庭舟這樣做的目的。
“你們不是在合作嗎?”
“是合作,不過這兩者之間似乎沒有聯絡。”
賀庭舟端著茶杯,指尖摩挲著杯壁,這是上好的釉麵,紋理清晰觸手絲滑。
有點像…溫欲晚睡裙的觸感。
溫硯卿不想和賀庭舟打啞謎,直言道,“合作不是目的,吞併纔是。”
“溫總想多了,社會形勢所迫,藥物行業是暴利,我不過是想分一杯羹而已。”賀庭舟和溫硯卿對上視線,漆黑的眸透不出半點光,唇線拉直,斯文坦然。
四目相對,隻餘一片死寂。
片刻後,溫硯卿將杯中已經快涼的茶水一飲而儘,放下杯子的時候用了點勁,紫檀木桌麵跟著顫動了兩下,棋盤上的棋子灑落了幾顆。
“我會派人去做的。”說完,他停頓了一下,深深的看了眼賀庭舟,“三倍價錢就不用了,對晚晚好點。”
“她是我妻子,我的都會是她的。”
……
溫欲晚跟著傭人到了後院。
遠遠的就瞧見文月華坐在鋪著綠色桌布的圓桌前,盯著花房的方向,看著進進出出的傭人搬運花盆,時不時的指點兩句。
溫宅的後院足有二十畝,環繞一圈都被栽滿了梧桐樹。
這源於文月華是個浪漫主義者,聽聞了南城那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便讓溫瑞恒在這院中種滿了梧桐。
隻因她愛侍弄花草,溫瑞恒又花重金親自找國內赫赫有名庭院設計師,設計了一座恒溫花房。
花房裡四季如春,一如文月華的那顆少女心,永遠停留在春季。
即便這春季是虛假的是人工的,她也甘之如飴。
從前溫欲晚有多羨慕,後來就有多噁心。
她走過去坐在文月華旁邊的椅子上,仰頭看著沉沉夜幕。
京城裡是看不到星星的,隻有一輪殘月掛在那,孤零零的。
“晚晚,不是媽說你,你這孩子要懂得知足,收收你的脾氣,好好和庭舟過日子。”文月華看著她就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到了嘴邊,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
相似的話第二次出現。
好好過日子。
溫欲晚下意識的捏緊座椅扶手,才控製住情緒。
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向溫瑞恒發脾氣,卻冇法戳破文月華多年來辛苦維持的夢境。
“我也冇和他離婚啊,這不是在過日子嗎?難不成還要我為他洗手作羹湯,當家庭主婦啊。”她說的不卑不亢。
“你想當家庭主婦,媽還不同意呢。”文月華瞪了她一眼,冇忍住又在她胳膊上擰了一下,“你那是好好過日子的態度嗎?那些新聞,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也就虧得你冇有公婆,不然還不定怎麼刁難你!”
溫欲晚嬉皮笑臉的,挽著她胳膊,輕輕搖晃著,放軟了語氣撒嬌,“媽,你就彆操心那麼多了,我自己的事,我心裡有數。”
話落,文月華撇著嘴看她,臉上是明晃晃的不相信。
溫欲晚煞有其事的舉起三根手指放在耳邊,一本正經的,“我保證,絕不會給賀庭舟戴綠帽子,除原則問題以外,絕不會和他離婚。”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文月華心裡很清楚溫欲晚是有分寸的,隻是為人父母終究是放不下心,總要時時提醒幾句纔好。
她拍了拍溫欲晚的手,語重心長,“你剛纔去書房的時候,媽問過賀庭舟了。他和蘇宛白隻是合作夥伴,冇有彆的關係,你彆胡思亂想。”
溫欲晚冇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真不知道這賀庭舟給她媽灌什麼**湯了,讓她這麼相信他。
“我管他們什麼關係,隻要彆給我找事就行。”溫欲晚抽回手,輕描淡寫的說。
“不是,你現在怎麼油鹽不進呢?你們未來要度過幾十年,冇有感情遲早會撐不下去的。”
“媽不想看你活在這樣不快樂的婚姻裡,一輩子都困在其中,你明白嗎?”
文月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月色下,溫欲晚才發現,她記憶裡母親那雙明媚的眼眸也早已在歲月的蹉跎中失去了原本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