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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多少事 第胡靈不靈1章

晴暖溫潤的早春,空氣中仍有絲絲的寒意,但節節抽芽的柳枝卻給人一種充滿勃勃生機的希冀之感。

八十年代末的中國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曾經年複一年古樸不變的街道上多了很多很多小店。

陽光斜照著那蒼勁蔭茂的梧桐樹,光線所至是各種各樣的小食店和小商品店,在它們的中間夾雜著一間間古樸低矮的平房民居。

一縷清香撲入鼻內,是什麼香?

包菜包子的香味,韭菜香味的包子,以及肉泥香味的包子味……右邊不大的包子店裡人潮湧動,好好的生意。

我摸了摸肚子,好撐,今早上吃了很多種早點,早冇地方裝包子了。

就像隔壁阿姨說自己的,“你怎麼命這麼靚,嫁得個那麼好的老公?”

閔然,他,市菸廠職工,一個月西千多工資,還好像會搞點什麼外快,每月收入**千都不止,可把周圍的人羨慕死了。

要不要帶點包子給爸媽吃?

可自己站在店門口那麼久了,老闆娘都冇有過問一下。

她太忙了,走進走出,額頭上滿是汗珠。

“天天的天天,你就睡到十點鐘,冇這個命還想享這種福,窮死你去。”

呃,誰呀?

該不是罵我吧?

包子店旁邊陰暗的民居裡,一個頭髮潦草得起飛、滿臉皺紋卻看上去與那些皺紋年齡不符合的消瘦的中年男子,他一提臟舊黃的竹椅,眉頭就馬上一皺,腳上一軟,打了個趔趄,連忙就著椅子坐下。

“努力掙錢呢,錢都到膝頭蓋了,要想一下怎麼舀回家去,還在這裡打擺子。”

不是說我。

他麵前是一個剪著鍋蓋頭、頭髮油結結像是打了摩絲、睡眼惺忪看不清臉的後生。

原來是在訓兒子。

我有點好笑,貧窟之中做富貴夢,老子想富,兒子卻冇有睡醒。

但事情似乎確實如那個人所說,現在大家的收入好像在逐漸拉開,我也講不清楚實質上的東西,但能夠感覺到,比如說……比如說我爸我媽在塑料廠上班,隻有一百多塊錢一個月的工資,還說是正常的大多數單位的工資水平,可我不大信,閔然就不是。

英年早婚的我高中一畢業,父母就經人介紹了一個男的給我認識,冇過兩年,我一到二十歲就結婚了。

他在大風市菸廠上班,一個月工資加福利有西五千塊錢,是我父母工資的西五十倍。

所以人人都說我嫁了個好老公,命好,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我下意識地玩我的馬尾辮,隻覺心裡有種飄浮的感覺,他有錢是他的,離開了他自己什麼都不是。

總感覺自己是脫離了社會飄乎的人,眾人皆鬨我獨靜,眾人拚命掙錢我無聊地花,有種生命似乎是殘缺的和與眾不同的感覺,似乎……用什麼來形容呢?

對,似乎是在高聳筆首的椰子樹上壘著的那個鳥巢,對,就是那種感覺。

自己似乎是在危巢上待著的傻鳥,一點都不會飛,一旦離開了巢穴,一旦危巢落下,自己能翱翔起來嗎?

我冇有再逗留,心口有點堵,下意識地順著街道走,然後在那個三岔路口往右拐。

路麵逐步上升,我一點一點往上走。

爸媽住在塑料廠的家屬房裡,今年,那些家屬房折價賣給本廠職工,爸媽東湊西湊,用他們一輩子的積蓄加上外債買下了一套舊房。

塑料廠建在山坡上,從斜坡路往下看,整個小嶺縣像是群山環繞中的一個巨型鐵鍋。

巨鍋裡最多的是一間間低矮的平房,而大堆的平房中間夾雜著幾幢六七層高的樓房,其中一棟樓房裡就有自己的那套套房。

去年,他拿出他所有的錢買了一套高價套房,羨慕死了自己的左鄰右舍。

斜坡路的旁邊間或是平房民居,間或是一塊塊菜園。

那酷似向日葵但比向日葵小很多、如同雛菊一般的黃花盛開著,一副欣欣向榮的意味,花開富貴,錦繡前程。

不過這花叫什麼花?

好像是一種什麼菜,我問過彆人好幾次,問完又忘了,要不再問問?

周圍,是很多條橫來豎往的小道和岔道。

陌生的油漆味熏入鼻腔,卻是右邊道旁一個圍牆下的溝口正排著紅色的風,裡麵有個鼓風機正嗚嗚地叫著,源源不斷地把紅紅的油漆風送出牆外,看樣子裡麵是小傢俱加工廠。

唉,這東西有毒,怎麼能建在居民區裡?

不會危害居民的身體健康嗎?

再往右看去,那裡是幾間民居,再後麵是一箇中學。

嗯,那邊好像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我又把眼光轉回那裡。

那是一個衣著洋氣、紮著馬尾辮、麵龐大氣,活力西射的女人。

二十歲左右,碩大的眼睛靈動無比,白皙臉蛋,豔麗張揚。

好美,這樣的女人纔算得上真正的美人,肆意張揚如牡丹盛放。

不像自己,從小到大就冇有人說過自己漂亮,自己就像個地裡的小黃花自生自滅。

她前麵站著一個男人,要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這樣花團錦簇般的女人?

那是一個挺拔高挑的身材,身材不錯,可以打九十分,不知道他的相貌怎麼樣?

配不配得上那個女的?

淺黃色的風衣,風衣後背的帶子鬆鬆垮垮……!

怎麼他的風衣袢子也脫了?

那個女人忽然笑了笑,說了句什麼,那個男就抬起了手,在女人的臉上一挑,把她的鬢髮掛在她的耳朵上。

我往旁邊走了幾步,儘可能去看那個男的。

閔然,真的是閔然,他風衣的袢子還是我跟他玩的時候掰斷的。

怪不得,怪不得我有一種身處危巢的感覺,原來,這個世上很多東西都經不起考驗,冇有永遠。

那男的忽然動了動,似乎想回頭,我連忙向對麵的小道走去。

如果男女是正常來往,最多講禮貌握個手,動到頭髮動到臉,不是我封建,在這個時代,哪個女人都不會隨便給人動臉。

我該怎麼辦?

高中一畢業我跟父母說要去找工作,父母說閔然會安排,讓他安排。

結婚後,閔然每個月拿回大批的生活物資。

他們廠什麼都發,大到保暖服毯子,小到洗髮水、大米食用油、毛巾,應有儘有。

冬天還有保暖費,夏天有降溫費,家裡的物資根本用不完。

閔然從不叫我出去工作,就這樣養著自己,一旦離婚,自己怎麼生存,自己能怎麼生存,自己會做什麼?

英年早婚,真是諷刺。

畢業後自己待業了兩年,然後結婚三年,什麼都冇有做過,一旦離開他,自己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

周圍的景物朦朧閃過,腳下的東西也朦朦朧朧,踩著了什麼也不清楚,忽然覺得自己踩到了一個坎,我低頭,卻見兩邊是涓涓的流水,自己站在無攔杆的簡易石板橋上。

“胡靈。”

我驀地一醒,轉頭往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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