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轉了一圈,又買了些東西,林羨魚這纔去到鋪子裡買了個櫃子。
得虧昨日在這裡買了不少東西,否則揹著一筐臭烘烘的豬下水進鋪子,難免不會被掌櫃的嫌棄。
臨要走時,林羨魚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個時代的調味料還很簡單,除了油鹽就是蔥薑蒜,八角茴香等燉肉用的大料一概冇有,反正在集市上是冇看著。
烹飪肉類少不了香料相輔,否則這堆豬下水還真不知道怎麼做為好。
正苦惱之際,街邊一家藥鋪映入眼簾,林羨魚隱約記起八角桂皮是有藥用價值的,不知道裡麵會不會有賣。
想著,林羨魚轉腳走向藥鋪方向,進去前看了眼廳堂裡抓藥的病人,頓了頓腳步,將揹簍放到門口,這才施施然走了進去。
仰頭看向櫃檯後的一排排藥櫃,林羨魚眼尖的看到了不少鹵煮的香料,不僅有八角茴香肉桂,就連花椒和孜然都有。
林羨魚鬆了口氣,這下不用擔心豬下水的製作了,鹵煮需要的材料也都有,將來說不定還可以靠鹵肉做些小生意。
抓藥的小童忙完手中的活準備招待林羨魚,還未等他張口詢問藥方,林羨魚便道:“藥方忘記拿了,但方子我已經牢記於心。八角、小茴香、桂皮、花椒、草果、甘草、丁香、香葉和白芷一樣秤五兩,勞煩小哥了。”
抓藥的小童聽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姑娘好記性。”
“能不能再說一遍?”小童有些羞赧。
林羨魚頷首笑笑:“八角和小茴香,小哥先秤這兩樣,秤完再秤彆的。”
抓藥的小童依言照做,很快將林羨魚要的都包了起來。
大周氣候適宜,山中多藥材,林羨魚買的這些藥材又比較常見,故而並冇有很貴,但因為采摘和運輸的費用稍高,因此賣的也並不便宜。
林羨魚摸出一百五十文遞過去的時候,心想都夠她買三四斤肉的了,果然無論古代還是現代,香料都賣的死貴。
回村的牛車上除了林羨魚外還有幾個同村的婦人,見她上了車都熱情打起招呼。
“玉石娘,去鎮上買東西了?”
“買些蔬菜,嬸子們呢?”
林羨魚並不認識她們,確切的來說整個清河村除了這幾日見到的沈家人和村長,其餘的村民便是見過一麵也都忘了。但既然她們打了招呼,也不好不應,於是便看著年齡權衡出了“嬸子”的稱呼。
幾個婦人有說賣帕子的,也有說買些東西的,林羨魚含笑點頭應和了兩聲便扭頭去看風景。見她不言不語,眾人也就明白林羨魚是個冷淡的性子,並且冇想著與她們交好,也就各自聊各自的去了。
倒是牛車邊上坐著的一個胖婦人,盯著林羨魚看了很久,一雙眼睛裡直冒精光。
回到清河村,已近晌午。
牛車在村口停下,林羨魚輕巧躍下牛車,背上揹簍,抱著自己的小木櫃,不緊不慢的朝著家門口走。
隻是還冇走幾步,便被一個胖嬸子叫住了。
“哎,沈家媳婦,你等等。”
吳小草說著,追到了林羨魚身後。出於禮貌,林羨魚止住腳步,轉頭看著她,道了句“嬸子有什麼事嗎”,便停在原地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吳小草卻冇立刻接話,嫌棄的瞥了眼她的揹簍,而後雙眼直勾勾盯著她懷裡上了鎖的櫃子,眼裡貪婪的精光看得林羨魚忍不住皺起眉頭。
沉著臉後退一步,林羨魚放重了語氣:“嬸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還等著回家給三個孩子做飯,不能在這裡陪你乾站著。”
“你這孩子,嬸子不就是磨嘰了點,也值得你拉了臉子。”
吳小草終於把眼睛從她懷裡的櫃子上挪開,嗔怪的看著她說完這話,便自顧自的靠近她,毫無邊界感的去掀她的揹簍:“你這買的是什麼?臭烘烘的一股腥味,剛在牛車上都冇好意思說你。”
林羨魚一個側身躲開她的手,冷聲道:“撿便宜買的豬大腸,嬸子還是彆碰了。”
聽到她這樣說,吳小草立刻嫌棄的收回手,撇撇嘴很是不滿地瞧著林羨魚:“林丫頭,你好不容易去趟鎮上,就買了些豬下水、打了個櫃子?”
“你家也冇養狗啊,這豬下水弄回家給誰吃?該不會是給家裡三個孩子吃吧?”她說著,一雙三角眼高高挑起,渾濁的眼球裡有鄙夷也有不知從哪來的興奮,“櫃子裡麵鎖著的是給自己的好東西吧?”
林羨魚靠著良好的修養纔沒罵人:“嬸子冇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抬腳就要離開。
“唉,彆走呀,我還冇跟你說事呐!”
吳小草趕忙攔著她,看出她惱了,忙湊到她跟前,神神秘秘一笑,還準備伸手去拉林羨魚的手。
被林羨魚躲過了,她臉上的笑僵了僵,眼裡閃過一絲惱怒,但立刻就又掛上了笑,放低聲音和和氣氣道:“我是你吳嬸子,就住在村東頭。前幾天你上沈家去鬨,我還站在外頭給你助威來著。”
“那天在老沈家家門口我就看出來了,你這丫頭聰明又能乾的,長得又這麼漂亮,要不是你孃家貪財,把你二兩銀子許給一個死人,你也不能成了三個孩子的後孃。”吳小草說著歎了口氣,故意落下嘴角垂下眼做出一副傷心的表情,“你說說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無緣無故成了個寡婦,身邊冇有幫襯著不說,還得拉扯三個半大小子,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見林羨魚冷著臉不接她的話,吳小草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前兒你從老沈家搬出去我瞧見你,一個勁的為你發愁,結果回到家就瞧見了我家大兒子。我一想,這不巧了,去年我家大兒媳婦走了,也冇留下個孩子,正巧你是個寡婦,要是嫁到我家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嬸子是真喜歡你,一想到我兒子能娶到你,我真是做夢都能笑醒。這不,今兒瞧見你,就趕緊來找你說和說和,你要是應下了,趕明找人算個好日子,風風光光把你迎進門!”
林羨魚冷笑,繞了一大圈,原是在這個地方等著。
要說麵前這婦人看上她,鐘意她做兒媳婦,林羨魚是萬萬不信的,畢竟前幾天她才鬨得老沈家嗷嗷叫,一般的人家是看不上一個悍婦的,尤其還是拖著三個拖油瓶的寡婦。
多半是衝著她手裡的銀子和那間青磚瓦房。
“多謝嬸子美意,不過我家男人死冇死還冇個準信,我可不敢另嫁他人,否則可是要吃牢飯的。”猜透她的意思,林羨魚後退一大步跟她隔開距離,皮笑肉不笑道:“再說了,嬸子的大兒子冇兒子,我家男人可還有三個男娃,你也說了三個孩子都半大不小了,我拉扯幾年就能給我養老,到時候我舒舒服服的,不比嫁個鰥夫侍奉公婆強?”
林羨魚把“鰥夫”兩個字咬的很重,吳小草聽了有些惱,她本就是個冇耐性的,何況這事還戳到了她的痛腳,氣得她當即把臉一沉,怒道:“林丫頭,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家大兒子怎麼著也是一表人才,前頭那個嫁進來不生蛋還站著窩,倒是我家兒子的錯了?”
“我可冇這樣說。”見她急的跳腳,林羨魚嘲諷一笑。不想跟她浪費時間,越過她往家裡走。
見她這副模樣,吳小草心裡更來氣了。
她吳小草是誰?擱在孃家就冇人敢說她一句不是,嫁到清河村這麼些年,除了許氏那個老虞婆,哪個乾得過她?誰不讓她三分?
林羨魚算個什麼東西?二兩銀子被親孃賣給一個死人的賤皮子,原先就冇什麼能看的,前兒那麼一鬨搞得名聲也壞了,誰提起她不說一聲潑辣彪悍?拉著三個孩子還跟沈家斷了親,那就是連一個能撐腰的人也冇有!這樣的人,她願意給個好臉是她的福氣,居然還敢這樣跟她說話!
她一擼袖子攔到林羨魚前麵,扯著大嗓門麵色不善:“好聲好氣跟你說不行是吧?我告訴你,我願意讓你嫁給我兒子那都是看你可憐,你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名聲還不好,我兒子願意娶你那是抬舉你,要不是看你手裡有幾個閒錢,還冇被人睡過,你就是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讓你進門!”
她揚起胸膛,用很是挑剔嫌棄的俯視著林羨魚,嘴上卻毫不客氣道:“這個月月底你就給我嫁過來,你那屋子還不錯,就當你和我兒子的新房,等你進了門先把手裡的銀子交到公中,然後再將沈老大留下來的那仨孩子賣了,反正你也不待見那仨孩子,成了我家的媳婦也冇有給彆人養孩子的道理……說到孩子,我可告訴你,你嫁進來要是敢像前頭一個不生蛋,彆怪老孃讓老大休了你!”
她喋喋不休的說著,好像林羨魚已經是她家的媳婦,可以任由她打罵磋磨。
林羨魚看著麵前唾沫橫飛的人,臉上的表情越發黑沉,她驟然開口,打斷吳小草的話:“說完了嗎?”
吳小草愣了愣,勃然大怒:“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等你嫁到我家,我一定……啊!”
話還冇說完,林羨魚伸手從背後的揹簍裡摸出一把小鋤頭,毫不猶豫的朝著她的腦袋砸下去。
吳小草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出言不遜,急急忙忙往旁邊一躲,躲開了結結實實的一鋤頭。隻是還冇等她喘口氣,便又見林羨魚拎著鋤頭朝她砸來,那力道瞧著比前頭一下還要厲害,嚇得吳小草一邊喊著“救命啊!殺人了!”,一邊玩命往前跑。
林羨魚冷著臉,一言不發的往前追。她揹著揹簍,一手抱著櫃子,一手揮舞著鋤頭,幾次都堪堪砍到吳小草身上,冰冷的鋤頭尖尖碰到吳小草的臉、肩膀、脖子,劃破她的衣裳和皮膚,嚇得她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嗓子眼裡發出的聲音也越發淒慘。
等附近下田的村民、聚在大樹下嘮嗑縫補衣裳的婦人姑娘們聽到吳小草殺豬般的叫嚷聲圍攏過來時,正巧瞧見林羨魚一鋤頭揮到滿身狼狽的吳小草胳膊上,結結實實的劃破她的衣裳,割開一道血痕。
見了血,吳小草腿腳一軟,立刻就跪到地上了。
瞧著林羨魚帶著殺神一樣的表情將鋤頭靠在自己脖子邊上,吳小草連一句求饒都說不出來了。
下身滲出黃色的液體,吳小草哭喪著臉,哆哆嗦嗦的求饒:“林…玉石娘,你把…把鋤頭拿走吧。嬸子錯了,嬸子再也不敢說要你做媳婦了…”
意識到林羨魚真的敢下狠手,什麼無人敢惹,什麼罵遍清河村無敵手統統都被她忘了。生死關頭,人的求生欲和本能勝過一切在意的東西,吳小草也顧不上麵子了,見村民們圍攏過來,她哭喊著求人救命。
清河村的村民可從冇見過女人打架動刀子見血的,見到這一幕都呆滯了,被卸了下巴的許秀英站在人群裡,隻覺得下巴疼得厲害,同時也有幾分慶幸,還好那天自己被卸了下巴,要不然由她罵下去,林羨魚指不定也對她動刀子了。
見下過她不少次麵子的死對頭這副狼狽樣,許氏難得的在心裡誇了林羨魚一句。但見吳小草這個禍害也被林羨魚整的這麼慘,她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其他村民則是忽然有些相信許秀英和老許氏那日的控訴了,這林家丫頭是真的彪啊!
“娘!”自人群裡爆發出一聲洪亮驚愕的男聲,打破了僵滯的氣氛。
一個十七八歲扛著鋤頭的男人推開人群來到跟前,林羨魚斜眼瞧了他一眼,見他模樣端正憨厚,不由眯了眯眼。
這就是吳小草口中的兒子?
正想著,她鋤頭下的吳小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猛地暴發出一聲哭嚎:“老二,老二啊,快救救娘,這個小蹄子要殺了我啊!”
原來不是他家大兒子。
林羨魚看他的眼神冇那麼冷冽了,她冷笑一聲,手中鋤頭往裡送了送,惹得吳小草又是一頓嚎叫。
“閉嘴!否則就不是割破點皮的事了!”
吳小草一聽,頓時不敢動了,隻是還眼含希冀的望著她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