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言,於文清腰桿子又直了幾分,端起了太師官威嚴肅道:“統領大人搜也搜了,我太師府臉麵丟也丟了,可還懷疑本官窩藏刺客?”
左統領一聽,頓時麵色一變,這話可嚴重了,誣陷太師窩藏刺客,這可是大罪啊。他慌忙打恭作揖,戰戰兢兢道:“屬下不敢,今日之事是屬下有過,還請太師恕罪。”
於文清拂了拂袖子,換了一個溫和的臉色,“大人皇命在身,本官配合還來不及,又何故真的會為難大人。”
左統領這才鬆了口氣,再次打恭作揖,“太師英明,屬下感激不儘。”
他朝著身後的人擺了擺手,“還不快撤出太師府。”
“是,統領大人。”禦林軍火速撤離太師府,左統領又告罪了幾句,才隨後離開。
見人都走了,於式微打了一個哈欠,眸似晗光的看向於文清,楚楚可憐道:“父親,女兒……女兒可以回房了麼?”
於文清一直目送左統領離開,聽到這怯懦的聲音後,這纔想起身後還有個於式微。
他轉過身來,看了於式微一眼,本來不以為意的眼睛,在對上於式微一雙似水含煙的眸子時,愣了一下。
隻見皎白的月光下,站著一個素衣少女,身子單薄如弱柳扶風,一張粉黛未施的俏臉已然長開,精緻的五官,彎彎的眉眼,恰如空穀幽蘭,恰如月下曇花,給人以一種幽婉安靜的美麗。
這……
這就是他那個從未見過麵的二女兒嗎?
她的身上流淌著一種淡淡的風華氣度,那種美,不在外表,彷彿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楚楚動人。
她不像她的生母王氏,也不太像他這個生父,若非要說像,她倒是與她的二哥於任曦倒是有些相像的。
於文清的目光閃了閃,劃過一絲精明之色,法華寺一事他自宮裡回來後便聽說了,大女兒的名節儘毀,再冇了角逐太子妃之位的資格,而今這二女兒出落得這般嬌俏,或許有些事該重新掂量了。
很快,於文清麵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微笑,走到了於式微身邊親切的拍了拍她的肩,和藹說道:“小微,今天嚇到了吧。”
小微?
於式微眸底劃過一絲譏諷之色,上一世,就是從他一句小微開始,便謀劃了她不堪入目的一生。
那時節,諸位皇子之間明爭暗鬥,都有各自的支援者,於文清卻一直保持著中立的態度,隻遵循聖意辦事,最得聖心,於是便成了各皇子要拉攏的對象。
於文清這個人又素來謹慎,看重權勢名利,絕不會拿自己的前程賭,所以在隔岸觀火了許久後,纔在文帝駕崩的第三天突然倒戈支援了上官曄。
而那時,她為了助上官曄登基,已經帶著那人留給她的三千暗衛,浴血奮戰了整整一天,為上官曄暗殺了所有絆腳石,包括三皇子和四皇子以及所有反對上官曄的大臣。
功成枯骨,她為他雙手沾滿鮮血,她為他背儘天下罵名,卻在她被他廢掉的那天,他親口對她說:“一個雙手血腥的狠毒女人,怎配為國母。”
是啊,於榮華纖纖玉手,純潔無暇,配當國母,而她則成了那個人人都想踩死的毒婦。
嗬嗬……後來她才從上官曄那裡知道,上官曄會娶她,一是因為她紫微照命鳳臨天下的命格,二是因為她背後幾十萬寒家大軍的支援。上官曄不僅算計了她,更挾著她算計了護她之人,一步步的榨乾了她所有的利用價值,可恨她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
於文清見於式微低著頭不說話,以為真的是被剛纔的陣仗所嚇到了,又聯想到了今天白天之事,不由歎了一聲,“小微,回屋吧,為父這就派人給你請個大夫看看。”
於式微終於抬起頭來,眼中的恨意早已被粉飾乾淨,一絲不留,她麵色發白,露出了一抹勉強的笑意,“父親,小微冇事,已是夜半,父親定然很辛苦了,還請父親快快歇著,小微明天會找大夫的。”
於文清思索了一下,點頭應道:“也好,為父便先回去了,你好生歇著。”
他看了一眼於式微身邊的含煙,吩咐道:“明日讓廚房為二小姐燉些補品,好好為二小姐補補身子。”
含煙畢恭畢敬的福了福身子,欣喜道:“是,老爺。”
直到於文清走了很遠,含煙才興奮的扶住了於式微,“小姐,你聽到冇,老爺說要為你補補身子呢,老爺他終於知道心疼小姐了。”
於式微嘴角的笑意早已被冰冷取代,麵無表情的睨了含煙一眼,“你真的認為他會心疼我麼?你可知道今日是我與他父女第一次見麵。”
上一世,在十五歲以前,她從未見過這個父親,這個父親也從不願見她,更想不起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來。
含煙眼底的興奮凝住,“對不起小姐,我……”
“罷了,人心素來險惡,不是每個人都能看透的,以後多上點心。”於式微說話間已經回到了閨房裡。
含煙緊跟其後,並快速的拴上了門,直到確認門窗都嚴嚴實實的,才神色緊張道:“小姐,剛纔那個人……”
於式微喝下一杯茶後,才悠然起身,打開了密室,發覺黑衣人已經昏迷了過去。他的麵色慘白,臉頰卻透著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於式微伸手探在了他的額頭,果然,他發燒了。
一旁的含煙早已嚇得捂住了嘴巴,才讓自己不發出聲來,她悄聲的說了一句,“小姐,怎麼辦?”
“把他先抬到床上。”
“哦哦。”含煙快速的與於式微合力將黑衣人抬到了於式微的床上。
“含煙,拿我的藥箱來。”
前世,上官曄因為親自與百姓一起抗水患,在冷水了泡了五天,患了頑疾。她為了能舒緩他每每陰天便要發作的痛苦,便與太醫院院首盧太醫苦學了近兩年的醫術。本以為蠢笨如她,學不成什麼的,卻不料,她異常爭氣,學了近兩年,倒也將盧太醫一身本領學的十之**,連盧太醫都誇讚她可以出師了。
“小姐,藥箱。”
含煙打斷了於式微的回想,遞上來一個傷藥具備的藥箱。
於式微打開了藥箱,手法嫻熟的拿出了酒精盞,小刀,和傷藥,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黑衣人,略沉吟道:“含煙,上榻,按住他,一會兒拔箭他可能會醒。”
含煙有些害怕,“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一切有我,去。”
每每聽到這四個字‘一切有我’,含煙就變得格外鎮定下來,像是有人為她撐起了一把保護傘,讓她無懼風雨。
深呼吸了一下,含煙點了點頭,然後果斷脫鞋上了榻上,按住了黑衣人,“小姐,我準備好了。”
於式微這邊已經燒好了小刀,並往黑衣人口中塞了一團紗布,恐防他待會兒痛醒出聲。
一切準備就緒,於式微穩了穩心神,然後一把抓住了那半截箭矢,眼底寒芒一閃,一個用力,快狠準的將深深插在黑衣人心口上的箭拔了下來。
“嗤~”一聲,鮮血自傷口裡噴湧出來,濺了於式微一臉熱血。
而黑衣人也驟然痛醒了,瞪大眼睛,狠狠的咬住了口中紗布悶哼一聲,他的臉因為劇痛而扭曲在了一起,看起來猙獰可怕。
含煙嚇得手一鬆,險些癱倒,還是於式微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你下去吧。”
說罷,便快速的為黑衣人處理起了傷口,所幸箭矢冇有射中心臟中心,偏頗了幾公分,算是保住了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