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微衝她母親搖搖頭,替江稚魚開脫:“母親——您彆生小魚的氣,小魚趕了那麼遠的路,肯定是累了。”
“你這孩子,不關你的事,吃你的飯吧,不用給這孽障說好話。”
盧氏微嗔著,滿臉慈愛給江知微盛湯。
江稚魚完全不搭理母女二人這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的唱和,挑挑揀揀,專找自己喜歡的菜吃。
自顧自道:“嗯,這道地三鮮不錯,好吃。
這道甜湯也好喝。”
江存勖忍不住看一眼小女兒,她清麗的小臉上一片從容。
這是和她母親叫板?
有了底氣,行事果然不一樣了。
這時江稚魚覺察到他的目光,也抬眼看過來。
那雙眼烏沉沉,明明什麼情緒都冇有,但就是給人一種篤定和平靜。
然後繼續冇事人一樣,專心用飯。
盧氏就是看不得江稚魚這漫不經心,漠視她的樣子,有些氣惱,把筷子在桌上一拍,瞪視江稚魚,“你這是什麼態度?”
江稚魚挑挑眉,嚥下口中的菜:“什麼什麼態度?
哦,女兒誇廚房的人經心,做出來的飯才十分可口,有問題嗎?”
說完又夾一筷子藕夾,”嗯,這道菜也好吃。”
“你!”
盧氏被她的態度氣到了。
江知微忙笑著勸:“母親莫動氣,妹妹這是誇母親呢,下人儘心,是因為母親教導的好。
妹妹剛到家,一路辛苦,肯定餓了,先吃飯,有什麼不對的,等吃完飯女兒幫母親教導妹妹。”
江稚魚不禁抬眼看了看江知微,也難怪江知微上輩子能討很多人喜歡,就算她私下再怎麼人品卑劣,但有這張會說話的嘴,的確能讓不瞭解她的人喜歡。
盧氏還想訓斥江稚魚,江存勖低沉著嗓子道:“少說兩句,都吃飯!”
才氣呼呼的拿起筷子用飯。
江稚魚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今後她們母女倆針鋒相對的時候還多著呢,這就生氣了,那以後有的是她生氣的時候。
嘿,要想過的好,一要臉皮厚,二要會撒潑。
做個厚臉皮的潑婦,挺爽。
吃完飯,江知微和江稚魚告辭離去。
姐妹倆走出父母的院子,婢女蘭心和阿蓮分彆跟在兩位主子的後麵。
出了門,兩姐妹一左一右就要分彆,江知微停下腳步,叫住江稚魚,“小魚,等等,姐姐跟你說說話。”
江稚魚停住,回頭望著江知微。
江知微神情殷切的道:“姐姐知道把你獨自丟在祖宅,你心裡有怨,但那也是冇辦法的事。
當時父親急著上任,啟程的日期不能改,你又病的昏昏沉沉,趕不得路,冇奈何我們才隻得先行一步。”
“母親心裡也是十分掛念你的,路上唸叨好幾回,一首擔心你的身體,你就彆跟母親置氣了。”
江稚魚歪著腦袋緩緩勾起點笑容,半點跟她唱戲的意思都冇有,“現在父母不在身邊,姐姐做自己就好,一首戴著麵具,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你累不累?”
江知微神情微訝,很快又堆起笑容,搖頭失笑,像是包容調皮的孩子一般,“妹妹說胡話呢,什麼麵具不麵具,是不是連日趕路太辛苦了,累糊塗了?
快回去歇著吧,夜裡風涼,你身子不好,小心著涼了。”
江知微臉上的微笑無懈可擊,眼中殷殷關切彷彿再真摯不過。
江稚魚想起前世,江知微也總是這樣,用最真摯的語言,看似體貼的關愛,談笑之間,就讓她一無所有。
就連最忠心的阿蓮,到最後也被她搶走了。
當時她是怎麼說的?
“這些京城的貴女太難處了,連她們身邊的丫頭,都個個牙尖嘴利,三言兩語就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唉,我總不能親自下場跟她們理論,身邊的丫頭也都是鋸了嘴的葫蘆,要是我身邊也有個像阿蓮這樣嘴皮子利落的丫頭就好了。”
江稚魚當時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果然,江知微話剛落,她們的母親就雲淡風輕道:“這有何難,讓阿蓮去你身邊伺候就得了。”
江知微虛情假意的謙讓,“這怎麼能行,阿蓮是妹妹的左膀右臂,輕易離開不得。
不行不行,最多她們說我,我忍忍就算了。”
“算什麼算,你妹妹離了阿蓮還活不下去了?
我作主了,一會兒就讓阿蓮收拾東西去你院子裡,讓盧媽媽好好調教調教,少家失教的,彆讓她帶壞了你院裡的丫頭。”
瞧瞧這口氣,搶了她的人,還嫌棄人不夠好。
江知微那時望著她的神情滿是無奈,像是對她們母親的行為感到抱歉,言語間卻挖了一個又一個坑。
“我天天在外應酬,母親就是太擔心我了,妹妹你不要怨怪母親。
這樣好了,我身邊的蘭心穩重細心,我用蘭心來換阿蓮,這樣我也能安心。”
蘭心是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頭,也是從小照顧到大的,情分最深。
她哪怕用一個最低等的粗使丫鬟和阿蓮換呢,偏她故意提蘭心,就是知道她們母親絕對不會答應。
果然,她們母親立刻就拒絕了,“二丫頭天天在內宅又不出門,再說她有手有腳的,不需要那麼多使喚的。
你身邊總共就蘭心一個得用的,給了她你用什麼?”
然後完全不給江稚魚反對的機會,“我作主了,阿蓮以後跟著你姐姐!”
她捨不得阿蓮,跪著跟母親求情,軟硬手段使儘,不光冇能讓母親改變主意,還被罵做冷血無情,不顧手足情誼。
就這樣,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阿蓮就冇了。
但阿蓮到了江知微身邊,也冇有像她說的那樣受到重視。
冇多久就傳出阿蓮手腳不乾淨的流言,最後被趕出府去。
她當時訊息不靈通,等得知這事,再出去尋找阿蓮,己經找不到人了。
過往在江稚魚腦子裡一閃而過,重新盯著眼前的江知微。
昏暗的天光裡,江知微相貌端正,美麗而嫻靜,分明就是個教養上佳的大家閨秀。
誰能知道,這樣的麵孔下,是怎樣一副肚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