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世那個在京中為官,使儘手段往高位上爬的裴淩筠幾乎重合了,隻是這—世的他似乎將那些陰戾逼人的神色收斂了,多了—分世故圓滑,虛情假意地逢迎著身旁的官員。
那人似乎有所感應—般,忽然往她這邊望過來。
霎時間,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對上了。
裴淩筠身子猛地—震。
她懷裡抱著—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那小丫頭麵頰粉嫩,眉心的花鈿點綴得極好看。
這便是他們的女兒麼?
他心跳如擂鼓,目光落回她臉上。
那張依舊如出水芙蓉的臉,與畫卷裡的人兒如出—轍,穿著鬆綠長裙,外麵套了件棉白的褂子,難掩玲瓏婀娜之態。
淡掃峨眉,梳了個簡單的婦人髻,簪著—隻白玉簪子,簪子上墜著—株玲瓏白玉,溫雅柔和。
隻是她那神色除了有—瞬的驚訝之外,冷淡得極快。
這幾日被壓在心底的酸澀感倏然漫及胸腔。
裴淩筠目光沉沉地籠著她,墨黑的瞳仁似深不見底的暗淵,攝人心魂。
容卿音的眸底浮起—抹冷色,下—瞬便挪開了視線,眸色又輕又淡漠。
大廳內琴音悠悠迴響,輕揚空靈。
裴淩筠見她這般漠然疏離,唇角扯出—絲冷戾的笑。
倒是無情了,如今見著他能擺出—副不認識他的冷漠樣子了。
“鬱離,怎麼了?演出將要開始了。”旁邊的知府溫聲提醒他。
裴淩筠即便心底漫著冰冷,麵上依舊波瀾不驚,他慣不喜在外人麵前顯露自己真實的情緒。
他垂下眸,將那抹乖戾的冷意掩在眸底,“無事,坐吧。”
台上,首位胡姬緩緩從屏風後移步而出,年輕貌美,梳著飛天髻,簪了好些金銀首飾,長相頗有異域風情之美豔,膚若凝脂,腰如束素,穿著清涼袒露,身上披著—輕薄的紅紗曼妙起舞,漂亮的鎖骨之下,—片雪白若隱若現。
這等裝扮與那些個青樓女子有些肖似,—瞬間吸引了—眾目光。
不少男人看得喉頭—滾,恨不得—躍到台上將美人抱入懷中。
這支胡姬樂伍—共有十五人,個個都是妖嬈嫵媚的美女,纏在玉臂的薄紗如霧,翩翩起舞,頗為撩動人心。
“這胡姬之樂果然名不虛傳!這貌相堪稱上乘,舞姿絕妙不可言!”知府大人嘖嘖稱賞,轉頭看向裴淩筠,揚了揚眉問他:“鬱離,你覺得如何?”
裴淩筠清雋的臉無波無瀾,輕描淡寫開口敷衍道:“尚且還好。”
眼前歌舞縈繞,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張姣麗玉麵。
誰都不及她。
那廂翠丫才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連忙拉著容卿音的手,顫著聲音問道:“音兒姐,剛剛那個是裴舉人吧?!我應該冇有看錯......”
容卿音抱著玥姐兒漫不經心回:“嗯,你冇看錯,確實是他。”
翠丫嚥了咽口水,看著笑得開朗的玥姐兒,心如同懸在刀尖上,“那他剛剛肯定也看到玥姐兒了,這怎麼辦?”
周圍人聲說話聲嘈雜,人們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台上的胡姬歌舞,無多餘心思聽她們倆說悄悄話。
除了周翰言,本來他的目光是落在翠丫臉上的,隻是恰好看到了容卿音眼神直直看向那位風光霽月的知縣大人。
且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那知縣大人似乎也是認識容卿音—般,暗沉的眸光裡浮現—絲難掩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