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的空氣在此刻滯停般。
景衍尷尬撫額,學林清禾淡然的模樣:“能不能裝作冇聽到。”
芍藥憋不住大笑。
不能。
北閣,穿過走廊朝裡走,進入滿是竹林的院子,踏入拱形門,隱藏在竹間的屋子映入眼簾。
周遭靜謐無比,蟬聲都成了噪音,來往無婢女。
隨著女魂的到來,門驟然打開。
一股陰風直襲床榻上,林清禾視線下移,落在了床上麵龐蒼白,五官立體,就算病容也十分俊美的男子。
莫名感覺有些熟悉,準確來說,她跟他的眉眼有些相似。
女魂身上的怨氣加深,結合她剛剛的表現,林清禾遲疑問:“那負心漢就是他?”
侯府三郎,宋長亭。
女魂發出咯咯聲,以往她都用一塊布遮住自己的麵容,在茅山屋無人窺得她容貌,剛剛在西廂便揭開了,淚血直往下淌。
詭異又驚恐。
林清禾盯著她的臉,內心毫無波動。
女魂勾唇,更瘮人了,她冷聲道:“你不是早猜到了我的恩怨跟侯府有關,當初你願意讓我留在茅山屋不就是想監視我。
你是侯府千金,不管是為人為鬼,我與你都有雲泥之彆。
儘管如此,我也不怕你。”
林清禾擺擺手:“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摻和。”
女魂一愣,冇有說話,站在床榻邊伸出骷髏手去,一點一點落在宋長亭脖頸處,開始發力,力度愈加大。
宋長亭猶如死人般冇有任何反應。
在他要斷氣的那刻,女魂猛地收手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淚如同掉線的珠子不間斷。
這次哭的不是血淚。
是散發光澤的淚珠。
一隻手接住淚珠,林清禾捧到麵前看,感慨道:“這就是真情的淚,挺值錢的,尤其是對付喪儘天良的厲鬼,這淚就如燒沸騰的油鍋,灼的對方嗷嗷叫。”
她在身上掏了半天。
“不用,鬼用不著手帕。”
女魂剛說完,一個瓷瓶的蓋子被打開放在她麵前。
女魂噎住,傷心戛然而止,神色又是不可思議又是抽搐。
“彆浪費。”林清禾尷尬一笑,見她不哭了,作勢就想收回瓷瓶。
女魂攥住,用力閉眼給她擠出了兩滴淚,彆過頭嫌棄道:“算還你的收留之恩。”
林清禾嗯了聲,正準備問她跟宋長亭之間隔著怎樣的愛恨情仇。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下一瞬,屋內燈火通明。
李氏攙著宋老夫人進來,幾道銳利的目光颼颼看向林清禾。
“你在這裡做甚!”李氏霽色斥責,“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宋老夫人先看榻上的宋長亭,見他脖頸處有一圈淺淺的青紫,瞳孔猛縮,驚顫道:“怎麼回事!”
照顧宋長亭的婢女們一看,全都倒吸一口冷氣,嚇得跪在地上淚涕橫流:“不知道啊老夫人,不是我們做的。”
宋長亭是個活死人,分在竹林苑的婢女一開始都不是很願意。
時間一長,倒也是習慣了。
活死人比活人好伺候,一早一晚換褥子,擦洗一次,三餐人蔘水,湯湯水水喂下去,其他時間倒是清閒。
夜色落幕後,她們都離開竹林苑,有的和情郎幽會,有的打盹兒去了。
幾年來都這麼過去,無人發現。
誰知道今日宋老夫人怎麼了,突然夜裡來看宋長亭。
“母親,諒她們也不敢。”李氏攙住宋老夫人,“當下之急是請個大夫來給長亭看看。”
宋老夫人攥住柺杖的手加了力氣,重重點頭:“對。”
林清禾瞥了眼榻上的人,快速算了一卦,大凶。
她不欲管侯府的事,抬腿就準備走。
“站住!”李氏喝道,“你怎麼會在這。”
宋老夫人有些撐不住,坐在座位上。
她倒是冇懷疑是林清禾做的,冇有動機,想著她剛回侯府,隨處亂轉到了此處。
林清禾似笑非笑:“侯夫人想說是我掐的就直說,拐彎抹角可冇意思。
我來這兒做什麼?這得問你們三年前做了什麼。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想必今日就是到時間了。”
宋老夫人色變,厲色盯住林清禾,沉聲嗬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林清禾哦了聲,又對李氏道:“我觀你有血光之災,一百兩,我幫你擋了。”
瘋子!
李氏瞪她,不以為然。
氣氛靜下來。
剛纔眾人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回過神來突然感覺屋內很冷,陰冷的冷!
轟隆。
宋老夫人話音剛落,一道閃電突然乍現,將屋內幾人的麵色照的慘白無比。
啪嗒。
李氏頭頂上的瓦片掉落,正砸中她的額頭,鮮血瞬間滲出。
滴滴答答,下雨了,外邊的風呼呼颳著。
屋內的人都在原地不敢動,瑟瑟發抖。
踢踏,踢踏,腳步聲在她們每個人耳邊縈繞,伴隨著的還有吹在耳邊的涼意。
李氏僵住原地一動不動,心懸在了嗓子眼上,呼吸都屏住了,隨著涼風逼近,她嚇得狼狽落淚又不敢出聲,渾身汗毛豎起,緊繃到神經快斷了。
鈴鈴鈴。
林清禾掏出手鈴晃了晃,女魂被召進瓶中,她朝外看了眼。
風雨皆停,月亮爬上雲端,照明大地,周遭靜謐無比。
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是場夢。
林清禾打了個哈欠,抬腿離開竹林苑。
她出去的那刻,身後響起刺耳,極為驚恐的尖叫聲。
“鬼啊!”
“閉嘴,世上壓根冇有這玩意兒!”
這夜侯府上下雞犬不寧,徹夜不眠。
唯獨西廂安靜無比,林清禾睡了個好覺。
等她醒來時,芍藥神采飛揚,幸災樂禍道:“小姐,你那瞎眼,心裡歪了好幾個道的嫡母破相了!據說還病了,一大早大夫就來府中給她看了。”
她笑得眼睛眯起。
林清禾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收著點。”
芍藥嘿嘿道好,跟在她身後又加了一句。
“活該!”
林清禾準備帶範嫋嫋去上課。
畢竟是侯府重金請回來的教習,不蹭白不蹭。
為了不打草驚蛇,範嫋嫋易了容,侯府都以為她是林清禾身邊的丫頭。
林清禾到時,很是意外宋白微不在,她對著教習點頭:“開始吧。”
琴法教習膽戰心驚開始教彈琴,本以為會聽到不堪入耳的琴聲。
林清禾隨意撥動琴絃,猶如清泉潺潺,清靈悅耳的琴聲在耳邊響起,教習愣在原地。
在李氏麵前表完孝心趕來的宋白微在門外站定,死死扣手。
竹韻忍不住道:“彈的真好。”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一記耳光,竹韻懵住,對上宋白微陰雲遍佈的臉,下意識蠕唇想解釋。
宋白微輕輕撫上她的臉,慢慢道:“好聽嗎?對不住,打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