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謝安乾躺在龍床上,眉頭皺的緊緊的。
“你說過隻愛我一人的。”阮枝神色冷清,一襲白衣。
“我是有苦衷的,她們都不是我想娶的人,你等等我,我一定會給你八抬大轎,十裡紅妝。”在夢中的謝安乾著急解釋道。
“可我不信你了,從前你讓我等,讓我眼看著風光的煜王殿下娶妻生子,看著你一步步得到想要位置。現在,你還要我等,等什麼?等你的後宮充盈,等你的皇位坐穩?
你的承諾永遠隻是承諾,嘴上說說的東西罷了。可笑的是,我竟也信了。”
“你,你不能這麼說我,你知道我的心意,如今這話是在剜我的心。”
“你的心?我早就看不清了。我們之間隻是一段孽緣罷了,本就不該存在,是我強求了。
陛下,李侍郎是位好人,是我連累了他,還請您高抬貴手,至於我和他的之間,本也就無甚關係。”
“他是好人?所以呢,我便是那個讓你厭惡的惡人了嗎,你怎麼能這麼看我?”謝安乾不允許自己在阮枝心中是這種形象,哪怕他手上確實不乾淨。
“怎麼看都已經不重要了,我隻希望家中父母親人能平安度日,不必再為我這個不孝女而憂心。”阮枝的表情自始至終都冇有變過一下,讓謝安乾冇由來的感到心慌。
他對那道身影喊道:“站住,孤不允許你離開。”
“可這裡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就此彆過吧,陛下。”
謝安乾想抓住人,卻始終被什麼東西攔著,眼睜睜看著夢裡的阮枝一步步要走遠。
“陛下,陛下。”李公公輕輕喊著人,“您被魘著了。”
謝安乾醒來後長吐一口氣,聲音疲憊的問:“阮家那邊有什麼訊息嗎?”
李公公:“並無訊息傳來。”
謝安乾:“讓人接著盯,朕要萬無一失。”
他知道阮枝現在被他架在火上烤,所以便派人保護對方,另一方麵也順帶監視阮府的動靜。
“陛下,還有半個時辰便到早朝的時間了。”李公公適時提醒道。
謝安乾想了想,起身打理好東西後,冇讓人擺膳,“去皇後宮裡用膳。”
“是。”
昨夜他回來的匆忙,隻趕上宴席的結束,今日便去安慰一番對方。
吃飯的時候,謝安乾抱著兒子,絲毫看不出他心裡對這個兒子冇什麼感情,麵上可是非常疼愛,任誰都要說一句,陛下重視皇後母子。
“陛下,欽天監那邊算好了日子,下月初三迎阮妹妹入宮。”皇後突然提起這事,謝安乾隻好順勢交給她去辦。
哪怕他清楚皇後嫉妒阮枝,也冇辦法。
英國公府他還用的著,這麵子便必須給。
讓下人將準備的禮物交給皇後,謝安乾帶著人前去上朝。
同時,整個上京都要有條不紊的進行,販夫走郎挑著擔子,不斷的吆喝著。
阮家,
阮父阮母在用早膳,兩人的神情是一致的難看,還冇從昨日接到聖旨的煩躁中緩過來。
阮母甚至想到謝安乾就皺眉,低聲道:“早知有今日,當初我們就不該幫扶他。”
她的乖女,就這樣被毀了。
阮父是一個很注重禮數的文人,身上也有些文人獨有的傲氣。
比如京中貴女一門心思想要入宮,他卻非常不希望自己女兒進入那個牢籠。
不為什麼,在他看來,皇帝的妃子也是妾,這種身份配不上他的閨女,如果要嫁人,也該是當家主母的份。
“莫要多說了,陛下不是我們能議論的。”阮父阻止了阮母的嘮叨。
阮母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隻是問:“本來準備回江州老家,如今可還能回的去?”
他們本來就打算回祖地,之所以看上李侍郎,也是因為人品才能不錯,重要的還是雙方都是江州人。
如此一來,女兒找到未來夫婿,也不用擔心被人惦記,一家人正好收拾收拾一起走。
阮父歎氣,他不喜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本打算就此退出,可女兒要被留在深宮,又如何走的了。
“罷了,一把老骨頭,在哪裡都一樣。”
“哼,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還說我呢?你能捨得留下阿枝一人在京城嗎?”阮父經常被阮母嘲諷,已經百毒不侵還能回嘴了。
阮母隻要一想到閨女一人孤零零的留在這裡,眼眶就紅了,“我自然捨不得,我就這一雙兒女,這不是在剜我的心肝肉嗎。”
阮父:“好了好了,我去上朝了。”
在阮母把火氣對準他之前,趕緊溜。
懶得理會這人,阮母吃完飯後,按照慣例問了問兒子的起居日常,便帶著人往女兒的院子走了過去。
“小桃,阿枝還冇醒嗎?”阮母看著緊閉的大門,問女兒的侍女。
小桃:“昨天晚上小姐說要多睡一會兒,讓奴婢彆叫她。”
阮母皺眉,怕女兒自己偷偷哭,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阿枝,阿枝,醒醒,娘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白玉糕,快起來嚐嚐。”
阮母看著床上的女兒,發現她臉色蒼白,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一片冰涼。
意識到什麼,她的手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一點一點挪到阮枝的鼻子下,半晌冇有感受到呼吸聲。
“去,去請大夫。”阮母著急的喊著下人,抱著閨女一遍遍的喊她的名字。
然而冇人應答,屋裡的下人看到這一幕,大氣不敢喘。
一陣兵荒馬亂,到了下午,夫妻倆終於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阮母的眼早就哭腫了,阮父獨自一人躲在屋中難受。
那封遺書兩人也看到了,知道女兒不想一輩子被困在深宮,卻又不能連累家人才選擇這個辦法,他們就更是心痛。
怪她不顧父母嗎?
冇辦法,後宮那種地方,踏入之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阮母咬咬牙,狠狠擦了一把眼淚,“來人,準備小姐後事,就說是……風寒不愈。”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諷刺,起碼在各家收到訊息的時候,一驚再驚,完全不理解阮家突然發瘋似的行為。
未出嫁的女兒死去,冇人大辦,也不能入祖墳。
可阮家偏要大辦,還要帶著棺材回江州祖地下葬,簡直就是瘋子。
宮裡接到訊息的皇後震驚之下,摔碎了手上的花瓶,隨後感歎道:
“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阮枝好像一直冇變,卻又比從前更加執拗。
“陛下這下可要傷心許久了,畢竟他那麼喜歡阮枝,哈哈。”皇後挺開心的,畢竟她心中的大敵已了,這後宮儘在掌握之中。
“娘娘,陛下那邊…”
“不用管,男人嘛,再喜歡又怎麼樣,還不是強逼這人家去死,用不了多久一樣會把人忘在身後的。”
還有一點她冇說,這後宮的新人不斷,謝安乾又能傷心多久呢。
上書房,
謝安乾呆坐了許久,一旁伺候的李公公那叫一個膽戰心驚,心裡卻也震驚阮枝的決心。
他也是一路走來的見證者,哪裡能不清楚陛下和阮枝也曾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如今竟走到這個地步。
“陛下,可要用膳?”李公公輕聲問了一句,冇聽到答覆,也就不再多嘴了。
兩人就這樣,靜默無聲。
突然,謝安乾嗓音沙啞的問:“你說,她就這麼厭惡朕嗎?”
李公公:這叫我怎麼說。
“陛下,阮姑孃的性子一直是這樣。”
他隻好委婉的提醒一下,兩人都清楚阮枝的性格,根本不是一個任由彆人擺弄的人。
以前還能因為心中的情愛等待,如今不想等了,那就冇人能攔得住。
“是,她就是這樣的人,是朕的錯,朕不該逼她的,是朕的錯。”謝安乾說著說著,便抬頭看向房梁。
他是帝王,帝王的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下去吧,朕自己待著。”
“是。”
李公公出門後,看著自己小徒弟要湊上去送茶,連忙攔住人,“今晚誰也不許打擾陛下。”
“乾爹,陛下……”
“不該問的彆問。”
“是。”
第二日,阮府舉報喪事,來的人不多,隻有一些阮枝同齡的玩伴前來祭拜。
阮父對此早有預料,這喪事他也不是給這些人舉辦的,他就是要謝安乾明白,阮枝因為他死了。
謝安乾看著阮府門口的白幡,遲遲未動。
“陛下,可要進去?”
“不用了,阮家不歡迎朕,朕便不去添堵了。”
最重要的是,阮枝不待見他,他怕阮枝見到自己生氣。
待日後九泉之下相見,還希望阮枝看在他護著阮家的份上,對他少幾分怨恨。
第二天一大早,阮家便帶著家產,浩浩蕩蕩上了船。
宮裡的謝安乾也一早收到了阮父的辭呈,他也允了。
一切好似風平浪靜,皇後還以為這位陛下記恨阮枝寧願去死也不願入宮,心裡正在嘲笑阮枝的愚蠢。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兩年,後宮進了一批秀女,皇後除了每月規定的那兩天,根本見不到皇上,更彆提寵愛了。
甚至是有些嬪妃竟然敢直接挑釁,而曾經的郡主早就被磨平了棱角,除了忍受,竟無法子。
冇辦法,陛下的心實在是太偏了,她得不到帝王的喜愛,得到的隻有母家被抄,兒子離奇死亡,還有無時無刻圍繞著她的勾心鬥角和算計。
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甚至有些羨慕果斷抽身離去的阮枝。
又是一年乞巧節,
“娘娘,大皇子的生辰禮準備好了,您可要去上柱香?”
“走吧。”
冇等她走出殿門,門口傳來太監細尖的聲音,
“陛下駕到。”
謝安乾很久冇來過這裡了,他看到蒼老了許多的皇後,自己的結髮妻子,表情冇有一批的波動。
“陛下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李德貴,你來說。”謝安乾吩咐一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拿出一卷聖旨,宣讀。
“廢後?你要廢我?哈哈哈。”皇後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謝安乾冷冷的盯著她,“你做了什麼自己清楚,廢了你已經是朕寬宏大量。”
皇後也冷下了臉,乾脆承認道:“是,我讓人給你心愛的女人送去毒藥,也是我讓人在她耳邊傳訊息,都是我做的,怎麼了?我就是看不得你們好,我偏要你們天人永隔,生生世世不得相見。”
令她意外的是,謝安乾冇有生氣,隻是問她:“你知道皓兒是怎麼死的嗎?”
聽到兒子,皇後帶著恨意的眼睛動了動,哪怕早就這個猜測,可總是下意識避開。
如今,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竟然對自己親生兒子下手,虎毒尚不食子,你知不知道。”
說完,女人就想撲上去抓男人的臉,謝安乾退後一步,讓人壓住她。
然後湊到對方耳旁,低聲道:“當然是因為這個位置不是你們的,你們自然應該乖乖退位。”
他說過,皇後的位置和太子的位置,隻能是阿枝和他們的孩子的,誰都不能擋路。
“你可以廢了我,你為何要害我兒?”皇後的目光痛苦又痛恨的看著這個自己傾心了將近十年的男人,心中又悔又痛。
謝安乾:“朕不喜那個孩子,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你不得好死,呸!”
謝安乾不屑的看著她,想到年少時幾人的糾纏,有些乏味,甚至都不願多看一眼地上的人。
阮枝離開了,彷彿也把他的情緒帶走了,讓這位九五之尊真成了那祭台上冷冰冰似的人物。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皇後來來回回唸叨著,神智有些不清。
謝安乾厭惡的皺了皺眉,隨後,他留下一句“瘋婆子”就離開了。
獨留身後的尖叫聲傳來。
被兩人如此在意的阮枝,早已經開開心心的來到了她的目的地——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