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黑金大門,緩緩被人從外麵關上。
沈朝惜偏著頭,收回視線,往前看去。
就看見富麗堂皇氣氛顯得壓抑的書房內,一尊鑲嵌著黑金的金蟾玉石,雕刻工藝精細,顯眼的擺在書桌正前方。
接著映入沈朝惜那雙眼睛的,是一隻戴著黑色佛珠的蒼老的手腕,在東洲,這位W集團的掌舵人被人稱呼為“老佛爺。”
據說,他年輕時靠著一身本領狠勁兒打下東洲的家業,手段狠辣,手上的人命數不勝數,犯下殺孽,才導致他膝下的一雙兒女,全部慘死在仇家的手中。
佛有雲,殺孽重,需要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用餘生去懺悔,所以他的右手上常年帶著一串黑色的佛珠,手腕上爬滿了青筋和細紋。
“嗯。”老佛爺的聲音渾厚,還帶著一絲蒼老的氣息。
與他的嚴肅麵容所不符合的,就是他的那雙深黑色的眼睛,像是枯葉堆滿的樹根下,發現的半截古老的朽木。
“聽說,你帶著人去了趟沙城,是有什麼收穫嗎?”
這大概就是他身居高位掌舵者的威嚴,即使年近古稀之年,他坐在集團內部,冇有親自去沙城,也能從各方手底下的勢力聽到他想要的訊息。
“您都知道了。”
沈朝惜並不打算隱瞞,因為她知道老爺子已經全部知道了。
否則,就不會從她一回來踏進W集團總部的大門,就有人告訴她,老爺子早已經等在這裡。
“阿曦,關於這件事,你冇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麼?”
老佛爺一雙深黑蒼老的眼睛,瞳眸深邃,好似枯木一樣透著股年邁的氣息,落在她的臉上。
與她目光對視。
那一刻,沈朝惜的眼神暗了一瞬,她抿著唇,略微低下來頭,對老佛爺說。
“您是責怪孫女,在沙城私自處殺宮夏黎,冇有事先告訴您。”
這位W集團的大小姐手狠毒,那可是得老佛爺真傳的。
她從小就跟在老佛爺身邊,五歲起學會拿槍,還在羅米亞叢林裡單獨殺過獵狗,豺狼,對於她來說,殺人如螻蟻。
所以這樣的一個大小姐脾氣的宮神曦,絕對不可能在宮夏黎設計要殺害她以後,還能饒過宮夏黎一命。
從她決定殺人的那一刻,她可不會管對方是誰。
哪怕宮夏黎的母親是“爺爺”名義上收養的義女,她也絲毫不會留情!
但她知道,殺了宮夏黎,即使她能將那晚知道沙城事情全部真相的人都滅口,瞞過宮夏黎的母親,以及W集團眾多人的眼,她也不可能過得了老佛爺這關。
她不可能瞞著,也瞞不住。
就在沈朝惜站在書房內,稍微抿唇,低垂著眼睛,麵對氣勢威壓和視線都落在她身上的老佛爺的時候,忽的,就聽到老佛爺年邁粗沉的聲音,從她的前方傳來:“錯!”
老佛爺撚著手裡的佛珠,一雙漆黑的眼望向她,“阿曦,這麼多年,我培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學會低頭的。”
“人,你殺得好。”
早在她還在沙城的時候,身為W集團掌舵人的老佛爺,就已經收到了從沙城傳來的訊息。
自然也就知道,宮夏黎也在沙城,並且以沙城的地下實驗設局,引她這個孫女去,想設法殺了她。
他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冇有人,能猜得透這位老佛爺的心思。
在明知道自己的孫女有可能落入陷阱,或是被人弄死在沙城,他都隻是穩坐在W集團這個龍把椅上,不動聲色地安排了人繼續盯著。
他不相信他親手培養出來的人,會應付不了這麼小的一個危機。
“你身為W集團的大小姐,就該有這樣的野心!”他是以為她這次動手殺了宮夏黎,是想在集團內部除掉自己的絆腳石,就像宮夏黎想殺了她,然後成為W集團唯一的二小姐一樣。
老佛爺那爬滿褶皺細紋的眼角,緩緩下壓,漆黑蒼老的眼睛裡透出一股欣賞的意味來。
他說道:“要不然,我也不會放心以後將整個W集團交給你。”
隨即,他把玩著手裡的佛珠,嚴肅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和藹之色。
“我聽阿墨說,你在沙城受了傷,傷得重不重?”
原來,他早就派人去詢問了餘墨,並且將她的情況瞭解清楚了,纔會在這等她來,親自問她的話。
“多謝老爺子關心,我冇事。”沈朝惜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關於她是他的親孫女卻還時常像一個外人一樣稱他為一聲老爺子,是因為小時候他對她的嚴厲管教,怕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以後,從而對她下手。
所以這個老爺子的稱呼一直到現在,已經成為了習慣。
想到她身上受的傷,老佛爺也不多問她在沙城的事,畢竟他瞭解的已經差不多清楚了,眼裡閃過一絲的和悅的光,對著她說。
“行了,既然你人已經回來了,你就先回去好好歇著吧。”
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撚著佛珠的手頓了下。
“好好養傷。”
“是。”
沈朝惜想著在這裡,老爺子不交代她其他的事情,便應聲,低垂下眼睛,緩緩往後退兩步,然後轉身出去。
這時候大門被人打開,從外麵進來一名身穿著暗紫色緊身皮衣褲套裝,帶著耳釘,五官端方淩厲,剪著一個男士寸頭的女生從外麵推門進來。
她是老佛爺身邊的得力乾將,叫阿敏,在贏都這一帶就冇有不怕她的人。
剛好在進來的時候,看到轉身要出去的沈朝惜,她眼神微沉,眸色閃爍了一下。
低垂下頭,表示恭敬。
沈朝惜與她擦身而過。
W集團總部大樓,就好像在贏都這片奢華的高樓區域,在這樣一個城市遍地都是銷金窟供人玩樂的地方,拔地而起,恢宏而契闊。
透明的玻璃大廈,白天黑夜都是燈光刺眼,亮如白晝,直升電梯從高樓層下來,在大廳裡等候的餘墨,在看到電梯門打開,沈朝惜從電梯裡走出的一瞬,他緊抿著薄唇,從她上去就一直緊繃著的輪廓下頜線,明顯鬆了幾分。
沈朝惜冇說話,他也就冇有多問,跟在她身邊往總部一樓走去,當他們乘坐的電梯停下,到達集團底部一樓的時候,在大廳裡沈朝惜被人攔住了去路。
“宮神曦!”
沈朝惜看到來人,冇搭理他,作勢就要走,男人帶著人追上來,敞開手臂罵道。
“臭女人,我叫你呢你聽冇聽見!”
餘墨就在她的身邊,看到來人上前出聲挑釁的一瞬,眸色冷下來。
當即就要出手,被沈朝惜攔住。
這裡是集團總部,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起衝突。
豈料,對方像是覺得她怕了似的,玩味的口吻問她:“宮神曦,我女朋友阿黎呢?”
男人就這樣帶著人擋在她的麵前,手裡摘下墨鏡,慵懶般拿在手上,一副笑得桀驁痞氣的樣子,霸氣堵住了少女的去路。
他在W集團內部人送外號:“關二爺”,他是宮夏黎談了好多年的男朋友,據說是以前開地下賣場生意起家,在東洲名氣不小,混得不差。
也就跟宮夏黎兩個人,一直眼巴巴的盯著她這個集團大小姐的位置,畢竟有她在,有她這個W集團真正的繼承人在,集團產業再大也不會落在他們手裡。
宮夏黎很早以前就想除掉她了。
但這個所謂的“二爺”很奇怪,在集團裡,總是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很帥很了不起,一邊愛著宮夏黎,一邊三番五次的背地裡偷偷騷擾宮神曦,可能是覺得宮神曦長得美,跟宮夏黎待在一起多年食髓知味,有些玩膩了,又或許是男人的劣根性難改,就是喜歡當舔狗。
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
但他的舔,是絕對非正常人類的舔,他是通過以跟宮神曦作對,或者跟他自己的女朋友宮夏黎聯手起來找她的麻煩,消遣玩弄她為樂。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狗膽。
“你的女朋友,你來找我做什麼?”麵對男人的出言不遜,沈朝惜扯了下紅唇,好脾氣的將目光挪到了男人的臉上,隻是看著他的眼神多了幾分不耐。
自從她三年前出車禍,差點死在宮夏黎手裡,她回來以後就避免了跟宮夏黎明麵上的衝突,雖然還是會有爭鬥,算計,矛盾不斷,但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在今天這樣的場合,眾目睽睽之下去跟對手動手。
所以宮夏黎的這位“男朋友”,大概是還不知道宮神曦的脾氣,秉性,以為她很能忍。
“喲?裝,來,你繼續裝!”
男人聽到她的話,眉梢一挑,倒是看不出多少對宮夏黎的擔憂,好似在藉著這個由頭,故意來找沈朝惜的麻煩。
“沙城廢棄工廠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了什麼,他是特意等在這堵她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沈朝惜冷漠的聲音,連一個正眼都不稀罕給他,側身就要走。
話音剛落,男人的眉眼間陡然溢位一絲的戾氣。
“行,你不知道是吧?這世界上有的是人知道!”他笑容痞氣的一張臉,對著身邊人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人將一名身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帶上來。
正是沈朝惜身邊的人。
他是那晚從沙城回來,原本要給她開車的司機。
但是餘墨看到她受了傷,情緒不佳,就讓司機坐其他的車,他親自開車回來的。
此刻,這名司機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身上都是血,被帶到了沈朝惜麵前。
身後有人猛地一踹他的膝蓋,“嘭”一聲跪了下來。
“唔唔唔……”黑色膠布,封住了他的嘴唇,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這一幕,落在沈朝惜眼裡。
而這,是對她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