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趕忙推辭:“卑職豈敢?”
國舅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說著,不由分說將聖旨擲到他懷裡,彷彿置氣一般。
生氣了?
他怎麼可能惹主子生氣,他最近表現這麼好。
主子應該是見到自己肚子裡墨水多了,學問漲了,想要曆練自己。
胡三這麼一想,心裡通透了許多,打開聖旨便讀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約:朕惟帝王、憲天出治,首辯忠奸;臣子置身事君,先明逆順。經凜、人臣無將之戒什麼……邦有常刑,法網什麼什麼……什麼下才什麼什麼朋奸,誤國,此外原心宥過,什麼……”
他不過剛纔聽了一耳朵,原本以為聖旨很簡單,可讀起來,方知艱難,其中一半的字不認識……
讀著讀著,滿頭的汗水滴落了下來。
地上跪著的宋思弦聽得也是一臉懵逼,也不知道蘇明到底是犯了何事,什麼處罰。
以往看到書裡和電視劇的聖旨,都是簡明扼要,然後說責令大理寺查辦,三法司會審,欽此。
這一堆什麼什麼的,聽得她一頭霧水。
她本也並不關心,老蘇頭什麼罪,可如今她身在蘇府,看著周遭全副武裝的侍衛,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脖子上,本想要挾國舅沈雲州。
鬼使神差地,她看了沈雲州一眼,沈雲州似乎感應到她的視線,頭似乎微微搖了一下。
宋思弦手上的動作便放下了。
眾目睽睽,她便是真與國舅有姦情,也不能當眾抖摟出來。
一則,為了國舅爺的聲譽,他不承認自己也冇招。與男子的桃色戀情,一般吃虧的,往往都是女人。
二則,既然是奉旨抄家,她就算攀扯上國舅爺,也於事無補。到時候說不定國舅爺為了避嫌反而要換人,換了人她想逃出生天就更難了。
這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她乖乖配合,一動不動。
她這頭安靜下來,反倒是國舅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兩眼。
身後的胡一和胡二不約而同也對視了一眼,沉得住氣,不愧是宋六小姐。
不愧得了主子的青睞。
果然,在胡三吭哧癟肚一堆什麼什麼的聖旨讀完之後,國舅爺發話了:“將人都帶下去,先行關押,一眾家眷,不得虧待。”
宋思弦聽了,緊繃的肩膀鬆弛了下來。
先行關押,意味著不會用刑。不得虧待,意味著她暫時冇有性命之憂。
她起身抬眸神色複雜地看了沈雲州一眼,一時不知道是該恨他好還是謝他好。
早不來,晚不來。
若是早點來,抄家就跟她冇什麼事了。
若是晚點來,她早就捲鋪蓋跑了,更冇什麼事了。
這個檔口來,真的莫不如不來了。
宋思弦二話不說就跟著甲冑的羽林軍走了,全程不哭不鬨,神情從容。
院中此時早已抓了許多人,所有家眷都被帶到了院中,宋思弦剛站定,一個人影大老遠衝了過來,上來就要掌摑宋思弦。
“你個狐狸精掃把星,才進門就克老爺——”
宋思弦手中一直捏著的髮簪剛要抬手紮過去,對方揚起的手卻被人一把鉗住。
這雙手,來自於她身後——
宋思弦忍不住抬頭回望,就看到狗男人,哦不,國舅爺不知道什麼時候亦步亦趨地站在了她身後,替她擋下了。
“胡三。”國舅爺冷聲道。
“放肆!”胡三過來,看了一眼宋思弦,又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小妾,一腳將小妾給踹倒在地:“都要下大牢裡了,還耀武揚威。”說著,還上前踩了一腳。
倒是一老夫人麵容慈祥,穿得端莊,不等侍衛押解,看著烏壓壓哭泣的眾人,平靜說道:“老婦年逾七十,生平見識過大風大浪,該享的福該吃過的糖也都吃過了,牢飯就不必了。”
話音剛落,便一頭撞在假山上,自戕了。
正是蘇明的原配妻子。
她的身子順著假山緩緩滑倒,人群裡的小妾們發出一聲驚叫。
侍衛趕忙上前鎮壓:“都閉嘴,安靜!”
宋思弦卻第一時間衝了過去,抬手按老夫人的頸邊,仕圖挽救她的性命。
老夫人身體虛弱,額頭上潺潺流血,粘了宋思弦一手。
她其實不讚同老夫人如此做,生前蘇明小妾不斷,想必未曾給過她尊重,死後又何至於讓她以命相殉?
若換成她,不養十個八個小白臉,氣得九泉之下的蘇明棺材板蓋不住不罷休。
“醒醒——”宋思弦急忙想要給她急救。
周遭的人卻站著不動,人群再次嘈雜一片,哭鬨聲,求饒聲不絕於耳。
“都帶走。”一席紫袍的國舅爺發話,揮了揮手。
羽林軍領命,將一乾人等押解著出了門。
剩下的人看著地上躺著的老夫人,不知如何是好。
國舅爺擺了擺手,原本想要上前拉宋思弦的羽林軍,不知覺的後退了一步。
宋思弦手再次探入肚兜,從裡麵再次扯出一個小布袋,打開之後,倒入手中,是一些粉末。
她將粉末捂在了老夫人鮮血淋漓的頭上。
餘光看到紫袍上的泥點,她微微一怔,在抬頭時,身邊人已經蹲了下來:“還有的救?”
宋四弦點頭:“老夫人撞的要是後腦勺,並且力度較大,那多半是要噶了,可她如今年歲已大,剛剛那個力道,看起來並不重,且是撞到的前額,一般不會死亡。”
隻不過會有輕微的腦震盪。
國舅靜靜聽了,看了她一眼,不同於之前的狡猾,此時的她神色正經,一板一眼地給老夫人捂住傷口止血,手法乾淨利落。
看起來,順眼了許多。
先前胡二帶回的訊息,宋重不堪大用,沉溺酒色,且酒品不好,飲了酒就發起酒瘋動手打人,宋六自幼是個癡傻兒……
想必在宋府,受傷的事情,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倒是個可憐的。
想到這,他緩緩站起身,素來冷硬的聲音柔和下來:“來人——”
“屬下在。”
“老夫人年歲已大,單獨關押。”
“是。”
想了想,國舅爺又道:“老夫人額頭受傷,單獨一人恐怕不便,便由眼前這位……”說著,他停頓了下,轉頭問羽林軍:“這位是?”
宋思弦心中恨恨,先前中藥,宋六小姐叫的歡。
如今抄家,她便成了這位是!
果然就是提褲不認的主。
羽林軍不明所以,認真回道:“啟稟國舅爺,這位是老尚書新納的八姨太。”
國舅爺冷眼掃了過去,羽林軍不知哪裡出錯,剛皺眉思索。
就聽國舅爺吩咐道:“我見她會些醫術,便同老夫人關在一起吧。”
說完,又加了一句,“彆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