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誰?”
眼前之人的這句話叫徐晚凝心跳變得劇烈。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
皇帝失憶了?
這對她是機遇?還是變故?
徐晚凝心中不太確定,她腦中瞬間想了很多。
她想到上輩子在宮宴上見到皇帝,他和燕遠征嫻熟交流著。
那時並未看出皇帝失憶的跡象。
而且根據前世徐晚玉憑藉救命之恩,成功入宮之事。
也說明,就算皇帝如今真的失憶,大概也隻是短時間內的。
想到這些,徐晚凝心中稍稍放下心。
她繼續試探:
“你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那可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父母雙親可在?”
眼前之人愣住,似乎在努力回想,但最終還是茫然搖頭。
“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徐晚凝繼續試探問,她鼓勵他:“你再想想。”
“可還記得自己的年歲?”
皇帝低著頭思考了許久,過了半晌,他好似想起來了些什麼:
“我今年……應該剛滿十五,之前……好似一直住在寺廟中,無父無母。”
十五歲!
皇帝如今,變成了心智隻有十五歲的少年嗎?
徐晚凝麵上不露任何聲色,繼續試探詢問:“你還記得什麼嗎?”
皇帝這一次,依舊苦苦回憶,但卻按著腦袋,臉色明顯痛苦。
“什麼都記不起。”
徐晚凝見狀連忙溫聲安撫:“想不起來就先彆想,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找大夫幫你醫治,你等我。”
根據前世推測之後,她便已明白,眼前的局麵對她而言,更多應該是利多於弊的。
畢竟二十五歲已經執政的皇帝,和前十五年,幾乎自小長在寺廟裡的小和尚相比。
明顯是後者更好攻心。
前者早已經曆過刀光劍影,也經曆過背叛,甚至為了成功登基也殺過不少手足親人。
皇帝的那些手足至親,如今隻剩下景王一人。
但後者環境單純,十五歲的他卻未曾見識過多少爾虞我詐。
————
“大夫,他如何了?”
老大夫仔細又仔細看了看皇帝的後腦勺。
“撞的不輕,失憶也是極有可能的,看他這副模樣,確實是失憶了,這種情況老夫之前也見過。”
老大夫摸著鬍鬚:“有些人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但有些人幾天或者幾月就記起過往之事。”
“那您能大致判斷,他需要多久時日才能……?”
徐晚凝話還未說完,老大夫就打斷她,他直搖頭:“他這種情況要看老天爺,我判斷不了,如今隻能順其自然吧。”
徐晚凝低著頭,輕輕點頭。
大夫以為她是難過,出言安撫:“其實有些人頭傷的這般重,隻怕連命都保不住,你這位兄長,隻是失憶,比起癡傻,或是失去性命,如今難道不好上許多,你也不要傷懷。”
徐晚凝知道他誤解,但也順著他的話點頭。
老大夫的話,皇帝也一直在旁邊聽著。
大夫走後,他發出疑問:
“我是你兄長?你是我弟弟?”
他話裡明顯帶著懷疑。
徐晚凝搖頭。
自己救下他時,他的頭就傷的很重,很可能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失憶了。
他應該也記得自己救下他的事情。
“不是,你與我隻是陌生人,兄弟相稱也隻是為了避免麻煩。”
“我原是遇到了些事,不得已才從家中逃出來的,準備自此之後浪跡天涯。”
徐晚凝停頓幾秒,像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隨後她才繼續開口:
“結果路上經過一處土地廟時,卻看到廟中有鮮血,檢視後才發現了你。”
“我勢單力薄,本不想救下你,但看你衣著不凡,想來家中應該富裕,原本打算救下你後,能得一筆報酬,冇成想你卻失去記憶。”
“如今看來,我好似白費功夫了?”
這般坦誠的話,叫皇帝安心了幾分。
她話中雖然帶著功利,可他卻並未不喜,反而才覺得合理。
他雖然失憶,但也記得自己一人在案台下躺了一天一夜。
昏迷之前,他抓住了一人,求他救自己。
“我身上並無什麼銀錢,衣服想必也都臟了,不能換銀錢報答你。”
少年有些憂心:“如今我對你無用,你可會把我扔下?”
徐晚凝心中暗笑,年紀小果然有好處,很多情緒都顯露在臉上。
“那可不行,為了救你,我花了不少銀錢,扔下你,那我這些損失找誰來賠。”
“等你好了之後,便給我打雜吧,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何?”
眼前的人很明顯鬆了一口氣,雙眸好似都亮了幾分。
明明是同一雙漆黑的眼睛,可眼前之人,眼中隻有清澈明亮。
而前世她見到的皇帝,眸子卻如深不見底的寒潭,滿是審視,叫她不敢抬頭直視。
他高興開口:“可以的,你彆丟下我就行。”
如今他不知自己是誰,更不知自己家在何處。
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眼前的男子。
眼前人雖瘦小,看著也有些潦倒,卻依然救下他,便足以說明他的心善。
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他隻覺心中安心。
“你既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便重新取一個吧,這樣日後我也好稱呼你。”
少年抬頭,十分真誠:“你救了我,你來取。”
徐晚凝思索片刻:“就叫十五如何?你雖看著高大,但如今心智隻有十五歲,便叫這個名字,日後也提醒我要時刻包容幼小。”
十五:“……”
他上下看了看徐晚凝,明明極瘦小的是對方纔對。
況且失憶,不代表他幼小。
但對上徐晚凝期待的目光,少年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妥協了:“好。”
“我姓徐,叫徐淩,你跟我姓,就叫徐十五,日後在外行走,你便喚我兄長吧。”
十五沉默不語,不爭辯但也不開口。
徐晚凝開口勸導:“從身體年紀上看,你看起來確實比我高大許多,人看著也比我大上好幾歲,但如今你失憶,很多事情都不記得,心智上我確實比你大,懂的也比你多,你叫我一聲兄長,並不吃虧。”
眼前的人半晌冇動靜,臉上也全是抗拒和掙紮。
徐晚凝轉身裝作極為失落開口:“算了,不喊也無事,我去給你熬藥吧,這藥要好幾個時辰。”
就在她快走出房門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艱難的聲音。
“兄長。”
雖然很輕,聲音很低,但徐晚凝還是聽清楚了。
“多謝兄長救我。”
她嘴角忍不住上揚,等過幾日他熟悉自己。
她定要想辦法讓他開口,叫她姐姐。
離開京城,好似逃離了一張大網,徐晚凝心情已輕鬆太多。
如今她又成功救下皇帝,更加她相信,她此生的命運可以更改,她不再如剛重生那般壓抑。
她清楚,冇人會喜歡一個整日沉悶抑鬱的女子。
哪怕是裝作明媚,她也會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