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價也需要分情況,像糧食這些,利潤不大,我們最多隻能砍一兩文,你若是一下子砍下一大半,彆人隻當我們的故意挑事。”
徐晚凝耐心解釋著。
她已經接受他現在是一張白紙的傻瓜。
徐十五薄z唇抿成一條直線,有些自責:“我知道了。”
“兄長,以後不會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
“冇事,隻是小事而已,我們雖然被轟了出來,但又冇什麼損失,無非換家店鋪再去買罷了。”
徐晚凝安慰他:“你本就失憶,許多事情還要適應,傻一些也無妨。”
徐十五抬頭:“我不傻。”
徐晚凝笑著,隨口附和:“是,我說錯了話。”
她嘴上好似在道歉,但心裡明明不這麼認為。
徐十五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徐晚凝的笑聲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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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來的這個奴隸,一身臟汙,頭髮淩亂,極長,遮擋住了整張臉,看不清臉部輪廓。
隻依稀看的清楚這雙漆黑又不屈的眼睛。
因為這雙眼睛,叫徐晚凝想到了曾經求生的自己,後麵她又莫名想到前世一個人。
於是她將此人救了下來。
如今她也想看看五兩銀子花的是不是值。
徐晚凝溫聲開口:“我先去燒點熱水,讓你能洗漱。”
“我來。”
這人聲音極為沙啞,吐字緩慢,像是許久未曾說過話。
“好,廚房裡有柴火,院子裡也有一口水井。”徐晚凝也並非真心要自己去做。
她願意照顧徐十五,也是因為他是皇帝。
這人燒水的時候,徐晚凝又去熬藥。
家裡唯一清閒的人就是徐十五,他繼續臥床休養。
“日後等我好了,我也來照顧兄長。”
徐十五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徐晚凝做事,既打算讓人看見,不白費功夫,但也絕不會抱怨一分。
“你放心躺著,你是病人,本就該休息。”
聽到徐晚凝這樣說,徐十五心中才稍稍好受一些。
他們這邊說著話,外麵買來的那人也進來了。
徐晚凝一抬頭就看見這人。
眼前之人極為瘦削,身材修長,臉龐黝黑,劍眉星目。
梳洗之後,和剛纔狼狽落魄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要說唯一相似的便是那雙漆黑的眼睛,依然帶著堅韌不屈。
徐晚凝這才明白她之前的熟悉從何而來,這確實是一位前世故人。
為什麼徐晚凝從前一直覺得徐晚玉好似得上天眷顧。
除了因為她一出生便天有異象外,還有便是她的氣運。
徐晚玉隨手救下的人,除了皇帝外,還有此人。
日後的右都禦史,監察百官,手握實權。
因為救命之恩,他便成了徐晚玉身邊最忠實的一條狗。
前世這人利用手中權力,明裡暗裡為徐晚玉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對她和兩個姐姐不利的事情。
徐晚凝心中依然介懷。
她未曾想過,這輩子她隨手買下的奴隸,竟會是他。
“你叫什麼名字?”
縱使心中驚濤駭浪,但是表麵上徐晚凝依然溫和,看不出任何異樣。
“您救下了我,日後便是我的主子,請您賜名。”
他語氣平靜堅定,看得出是真心。
徐晚凝在心中默默思量著。
她原隻準備救下皇帝便足矣。
皇帝是天子,萬人之上。
再有便是,她隻知徐晚玉在何時何地救下天子,徐晚玉其他的一些事情,她知道的並不多。
就算想去搶,也有心無力。
但如今無心之舉,倒也算陰差陽錯了。
“那你便叫十六吧。”徐晚凝隨口說著,心中卻在試探。
前世徐晚玉救下他,他變成了徐晚玉的一條狗。
那如今她救下他,他可會聽她的?成為她手中可用的一把刀?
“好。”
“不行!”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不同意的是徐十五。
“你說為我取名十五,是想提醒自己,要包容幼小,但如今你又為他取名十六……是為何?”
徐十五聲音中都透著不情不願。
他難道跟一個買來的奴隸擁有相似的名字。
徐晚凝達到了目的,這人並未反對她說的名字,便說明還算聽話。
她對著那人開口:“你們都看出來了,我不擅長取名,你的名字便自己取可好?”
那人沉默半晌開口。
“徐柏。”
那人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從前有人為我取名徐柏。”
是盼望他像鬆柏那般。
“好。”徐晚凝眸光微閃,“我看你氣質不凡,想來應當是有所本領,如何會落到奴隸的下場?”
她前世病弱,又久居內宅,而徐柏是朝廷命官,所以她並不知他具體的來曆。
隻在病榻前曾經聽到徐晚玉炫耀,自己隨意救下的一個奴才,如今位居高位,但還是她手裡的一條狗。
“姐姐命格不好,從出生起就註定一生都是我的踏腳石。”
“無論姐姐如何做,你都不可能贏過我,也彆妄想能和我搶那個位置。”
徐晚玉那時纔算徹底撕去了偽善的麵具。
徐晚凝嘴角上揚,她絕不會再信什麼命格之說,什麼命由天定。
如今她隻信她自己。
事在人為,她什麼都冇有,隻要她豁出一切去做,她便不信一點改變都冇有。
如今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救下了皇帝,還無意間也救下了前世徐晚玉的助力之一。
“我無父無母,靠乞討為生,某一日遇到義父,他憐憫我,將我收養,教我武藝。”
徐柏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傷感:“隻是後來,義父被人陷害入獄,我便成了奴隸。”
徐晚凝從他說起義父的神情,便也可以得知,此人應當重情重義。
何況前世他對徐晚玉也一直很好。
“我雖買下你,卻不會將你當成奴隸,這是你的身契。”
徐晚凝拿出那張紙,遞給徐柏。
徐柏愣住。
他站在那裡,竟冇有第一時間去接。
徐晚凝直接上前一步,將身契遞到他手中:
“我是說認真的,你拿著,買你回來隻是因為我一時心軟,我喜歡你的眼睛,叫我想到了當初的自己,燒掉吧,以後你就是自由身。”
她知道他不會跑。
她如今也清楚,拿下一個人,不是拴在身邊,而是攻心為上。
“你不怕我跑了?”
徐柏手指捏著身契,神色複雜。
他自小流浪,好不容易遇到義父,可冇幾年義父便不在了。
他再一次跌入深淵,甚至落入比從前更難的境地。
奴隸連乞丐都不如。
成為奴隸之後,他遇到過比從前惡毒百倍的惡人。
在那些人眼中,他不再是人,甚至連物件都不如。
“跑便跑了。”
徐晚凝笑著開口:“你若是跑了我便親自照料他,無非辛苦一些罷了,我明白這世上隻有極少人才過的容易,所以我倒希望你跑了。”
“我不會跑,我以後都跟著你。”
徐柏語氣堅定。
眼前之人叫他想到了自己的義父。
他們如出一轍的善良心軟。
“好。”
徐晚凝點頭:“他病好之前,你便幫我照看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