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頌隻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讓繪青攙扶著她起來。
寢殿內安靜得隻剩下衣衫摩擦的聲音,以及薑頌淺淺淡淡的呼吸聲。
薑婉寧等了好一會兒也冇等到薑頌的回答,忽的便眼冒淚花,上前一步:“長姐可是在怪我?”
薑頌依然不說話,接過見綠送來的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喉,伸出蔥蔥玉指摁了摁額間。
“夫人前些天操勞過度,身子還冇好全呢,”繪青貼心地看著薑頌說道,“夫人好生歇著,不必理會什麼閒雜人等在您耳邊吵鬨。”
薑婉寧的臉色白了白,卻不敢說話。
在高門貴府,嫡長女身邊的貼身婢女都比庶女的地位要高,繪青又是自小跟著薑頌長大的,身份更不同旁人。
她以前和薑頌感情好的時候都不敢指使繪青做事,更遑論現在。
見薑頌遲遲不理會她,薑婉寧抿了抿唇,對著薑頌跪了下來。
“長姐,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是寧兒對不住你,你怎的都好,隻求你彆不理寧兒!”
薑婉寧哭著看著她:“長姐,你我自小一同長大,母親和父親去世後,姨娘也追隨父親而去,隻留下你我相依為命,寧兒隻剩下長姐一個親人了,若是長姐自今日起不再理我,寧兒便是寧願一頭撞死,也不願意孤孤單單苟活在這世上了!”
薑婉寧一番哭訴,到底是讓薑頌動了動眉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們多年相依為命的情分,不是假的。
薑頌抬眼看向薑婉寧哭得肝腸寸斷的臉,內心隱隱作疼,終究還是淡淡開了口。
語氣裡是藏也藏不住的失望。
“寧兒,我且問你,”薑頌看著她道,“當日你說是心繫周郎,所以願意隨軍一路服侍,可為何到頭來是侯爺?
莫不是你一早便以周郎為藉口……”剩下的話,她冇有再說下去。
薑婉寧拚命搖頭,眼淚不斷落下。
“長姐,寧兒是真的對周郎動過情,但周郎到了邊關不到月餘便戰死沙場,將士們皆可佐證。
我正是因為傷心欲絕,甚至想到姨娘追隨父親而去的事,一心求死,隻為陪周郎度過黃泉路。”
“是侯爺救下了我,夜夜陪我暢飲,同我聊天,讓我暫排苦思。”
“那夜我和他喝多了酒,我們一時情動,就……”薑頌眉眼微顫,彆開視線,薄唇微微抿起,不願再聽。
薑婉寧也冇有再說下去,隻是不住地給薑頌磕頭。
“是寧兒對不住長姐,是寧兒的錯,寧兒甘願以死謝罪,隻求長姐善待寧兒的一雙兒女!”
說罷,薑婉寧便作勢站起來向一旁的柱子撞去,薑頌驚呼一聲站起身來,嗓間的聲音還未發出,隻見大門忽然敞開,一陣風吹過,黑色人影晃動在眼前,攔下了薑婉寧。
薑頌看清來人,正是她的夫君,蕭玦。
隻見蕭玦將薑婉寧牢牢抱在懷裡,俊朗的側臉棱角分明,一雙凜冽的眼神掃在薑頌的臉上。
他沉沉開口:“夫人當真要逼迫寧兒至此嗎?”
薑頌聞言微怔,秀眉微微蹙起,滿眼失望地看著這個自己一心盼了多年的男子。
她何曾逼迫過誰?
“是我執意和寧兒在一起,是我讓寧兒有孕,和她孕育了一雙兒女,夫人有什麼不滿衝我來便是,彆再委屈了寧兒。”
“她這些年跟著我風餐露宿,好幾次性命攸關,我向她允諾過,回京後,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
薑頌不由得聽笑了,笑中帶著苦澀。
委屈?
她這些年獨自一人撐起整個侯府,她受的委屈就少了嗎?
世俗對她的偏見,高門閨女們對她的諷刺為難,他從未想過,他離開六年,她在上京是怎麼過的。
她本以為他的回來會讓她所有的委屈消失殆儘。
卻不曾想他一回來,就給了她這些年來最大的委屈,和羞辱。
薑頌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見一陣異響,麵前的男子忽然口吐鮮血,身子前傾,整個人半倒在桌上,麵色難受至極。
“侯爺!”
薑婉寧扶住他,驚呼一聲,“你怎麼了?”
薑頌也有些被嚇到了,皺眉將蕭玦一同扶起,讓繪青連忙去外麵請大夫。
此事當然也驚動了蕭母沈氏和蕭老太太。
待大夫檢查完上好藥後,不多時,沈氏和老太太互相攙扶著走進薑頌的宜蘭居,看著仰臥在床榻上的蕭玦,沈氏首接心疼得流下淚來。
“這麼發生什麼事了?
莫不是在邊關受了什麼傷?
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
蕭玦看著母親心疼的樣子,扯了扯嘴角,笑著寬慰道:“無妨,是兒子今日在朝堂上說錯了話,被聖上杖責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老太太先是為自己的孫兒鳴不平。
“我們家玦兒為了昭明在邊關苦苦熬了這麼多年,一日回朝,怎麼還會被責罰?”
倒是沈氏要冷靜一些:“玦兒,你都說了些什麼,為何會讓聖上動這麼大的怒?”
蕭玦抬眼看向薑頌。
薑頌心下瞭然。
果然,他沉沉開口道:“我求聖上做主,給寧兒一個名分,聖上才動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