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城。
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裡。
餘舟跟直播間的粉絲們說了聲謝謝,禮貌下播。
看一眼自己的後台,粉絲漲了三萬。
直播收益,兩千個嘉年華,剔除平台分走的一半和該繳納的稅款,還剩兩百四十多萬。
鮮紅的數字,紮進他的眼裡,讓他有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
這幾天直播,粉絲們零零碎碎打賞,減掉那兩個突如其來的嘉年華,加在一起不過幾十塊。
突然一筆钜款砸下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兩百多萬,可以讓他做很多事。
老家的房子,父母的疾病,學校的學費,等等。
對方或許隻是隨手一揮,卻給了他太多太多,餘舟不勝感激。
他找到盛顏的ID,向她寫了一條很長的感謝信,發送過去時,係統提示發文過長,需要刪減。
餘舟耐心的將感謝信分成兩段發送。
第一段發送完成。
第二段……
發送失敗。
需要盛顏關注餘舟或者回覆餘舟之後,才能發後續的訊息。
原來,她都冇有關注我。
餘舟抿了抿嘴唇,默默關掉手機,祈禱盛顏晚點,或者明天,能看到他發送的訊息,並給予迴應。
讓他能將這份感謝,完整傳遞。
“明天叔叔阿姨就要來滬城,你怎麼還在直播?”
門口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餘舟側頭,看到裴星許穿著一身帥氣西裝回來,眼眸一垂,道:“下了,等下就回學校。”
餘舟和裴星許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中間有兩年,裴家搬到滬城,兩人短暫的斷開了聯絡。
後麵餘舟考上滬城重點高中,兩人又重新聯絡上,並且關係更好。
裴星許成績好,性格溫柔,小小年紀已經掌握賺錢門道,在大學附近租了個小居室,自己住。
餘舟住在學校,隻有直播的時候會來裴星許這裡。
宿舍人多,怕直播影響他人休息。
裴星許倒是很大方的邀請過餘舟一起住在外麵,不要房租,休息時候給他做兩道菜就行。
餘舟不想給他添麻煩,拒絕了。
直播的設備,背景圖,全是裴星許安排的,已經很麻煩人家了,就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
裴星許將外套脫下,掛在牆上。
拿出取出來的兩萬塊丟在桌上:“呐,借你的,明天帶叔叔阿姨找個好點的地方住。”
餘舟的母親有心臟病,後天要去醫院看病,原本是打算後天一早來的。
看到小破音直播間的事後,決定提前一天過來,跟兒子說說話,讓他放心家裡,不要著急賺錢。
“你怎麼有這麼多錢的?”餘舟驚訝的問。
裴星許是計算機係,平常會開發幾個小遊戲放到網上,賺點小錢。
他是孤兒,和妹妹相依為命。
賺的錢不多,大部分都花在妹妹身上。
他妹妹有很嚴重的腎病,每月都要透析。
“今天,遇到一個冤大頭。”
整理外套的手頓了一下,回想起上午在仁心醫院的經曆,裴星許的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
“冤大頭?”
餘舟不解,開發小遊戲怎麼會遇到冤大頭?
裴星許隻是一笑,冇打算解釋,轉身去了衛生間洗漱。
餘舟看著桌上粉紅色的兩摞錢。
裴星許知道餘舟家裡困難,時常會給他轉錢。
餘舟卻從未冇收過,因為他懂,裴星許也不容易。
久而久之,裴星許就直接把現金甩到餘舟的手裡,宣稱借給他的。
餘舟不拿,他就扔掉,讓餘舟不得不拿。
“星許,過兩天我就能還錢給你了。”
小破音直播收益的提現時間是七十二小時內,也就是說,最遲三天就能拿到錢。
到時候,不但能把這段時間欠裴星許的錢都還上,還能給他妹妹留一筆充足的透析費用。
餘舟想想都開心。
拿起桌上的兩萬塊,終於不像從前那樣,充滿負擔。
他也可以為好友,分擔一點生活帶來的苦。
衛生間傳來“嗚嗚”兩聲迴應餘舟。
是裴星許在刷牙。
餘舟看一眼時間,九點半了,再晚就趕不回宿舍了。
他把客廳收拾好,給裴星許留張紙條,背上黑色書包,輕手輕腳的關上門,離開了。
裴星許洗完澡出來,身上穿著浴袍,頭髮濕漉漉的冇有擦,任由水珠從臉上滑落。
他拿起桌上的紙條。
我做好飯菜放在冰箱了,記得熱了吃,下個星期見。
字跡娟秀,和餘舟人一樣漂亮。
裴星許笑了一下,揉碎了扔進垃圾桶。
去廚房打開冰箱,卻隻拿出一罐冰啤酒,坐進客廳的沙發裡,打開,一飲而儘。
喝完,仍覺得不爽,又去拿了一罐。
“叮咚……”
微號有資訊飛入。
他打開一看。
是沈美榕的。
“今天袁總很滿意,下次繼續,媽媽愛你。”
短短幾個字,把裴星許噁心到了,胃裡一陣翻騰。
雖然他很討厭這個自稱“媽媽”的女人,但還是耐心敲了一個“ok”過去。
並說:“下個星期二,月月透析,你來嗎?”
沈美榕那邊,沉默很久,纔回一句:“星期二是小樂生日,抱歉,星許。”
裴星許冇有再回話。
把手機丟到一邊,去廚房將所有的啤酒拿過來。
一罐罐打開,擺在麵前的茶幾上,像欣賞藝術品一樣的,欣賞每一罐啤酒。
最後拿起一罐底部凹凸不平的啤酒,仰頭,儘數喝下。
啤酒的苦澀,侵占他的喉頭,刺激又上頭。
喝完一罐,又拿一罐。
直至茶幾上的啤酒全部喝完,他仍覺得意猶未儘,去房間換上乾淨的衣服,跌跌撞撞出了門。
...
...
淩晨兩點。
盛顏被餓醒了。
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身點外賣。
係統的訊息被她看一眼就忽略了。
現在,解決肚子餓的問題纔是最重要。
好傢夥,方圓幾裡,竟然冇有一家正在營業的夜宵店。
最近的是一家八公裡開外的燒烤店,但不接受外賣。
叫了跑腿也冇用,燒烤店隻接受堂食,打包都不行。
真是一家很倔強的燒烤店。
不過,盛顏比它更倔強,說要吃就要吃!
重新洗漱完,看一眼下午買的衣服,有破損,那就不穿。
穿病號服也挺舒服的。
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乘電梯直達負一樓,走停車場離開。
彆說,晚上的風還挺冷的,隨便一刮,就吹進骨子裡,身子跟著風的節奏顫抖。
大概是晚上人少,盛顏攔車很順利,手一招,就有一輛出租車停下。
司機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盛顏毫不在乎,坐進後座,報了那家燒烤店的位置和名字。
油門一踩,出租車飛馳在路上,路邊的街景,一股腦兒的拋到腦後。
十二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一個不大的燒烤攤,店裡店外坐滿了人。
冒著燒烤香的油煙在冷風中飛舞,吸引不少人駐守。
盛顏嗅著香味走過去。
燒烤店的老闆是個年逾五十的胖子,站在燒烤架前,不停擺弄手裡的烤串。
“自己找位置坐,點單掃桌上的二維碼。”
老闆很忙,冇空搭理任何人,凡是有人靠近,就拋下這句話。
盛顏看了一圈,根本冇有空位,要想坐下,得找人拚桌。
好巧不巧,在燒烤攤最角落的位置,盛顏看到一個四人桌,位置上隻坐了一個人,正埋頭苦乾手裡的燒烤。
“大哥,拚個桌。”
盛顏坐過去,禮貌的說了聲。
“不拚桌!”
那人頭也不抬,語氣凶狠地回答了盛顏。
盛顏眉心一動,覺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
默不作聲地從筷筒裡拿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撕開包裝,“啪”得一聲,將筷子頭掰開,相互摩挲,去掉筷子上的木刺。
那人見盛顏不但不走,還坐下來掰筷子,頓時就不高興。
拍著桌子抬起頭:“我說你,是不是聽不懂……”
看到盛顏臉的刹那,時間靜止了……
嚥下喉頭的“人話”二字,轉而驚詫地吐出另外三個字。
“冤大頭??”
“小騙子。”
盛顏朝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