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平時說話,語調平淡,音量不大。
而這句“當心!”,是從丹田裡蹦出來的,像是一道炸雷,大家被他吼得寒毛倒立。
所有人心裡一慌,目光向站在江邊的林朔看過去。他們於是也就看到了,江上的那道一閃而逝的白光。
那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掠過鐵索橋,正值中午陽光猛烈,那東西全身反光,大部分人冇看清是什麼。
不過那道白光從橋麵掠過,又掉回水裡,動靜卻不大,似是一塊石頭落入水中。
柳青不僅是雇傭兵小隊裡的設備專家,也是一名出色的狙擊手,她的眼力遠比常人出色,疾呼道:“是條魚!”
一邊說著,她雙手在自己身前,比出半米不到的長度,補充道:“這麼大。”
魏行山看了林朔一眼,覺得林朔有些小題大做了。
他還以為林朔嘴裡的東西,是個什麼大傢夥,結果隻是一條魚?
冇錯,這魚蹦得是挺高,十來米的橋麵一躍而過,但也不過是條魚嘛。
魏行山“嘿嘿”乾笑一聲,打了個圓場:“這確實是個安全隱患啊。這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萬一撞身上,不太好受啊。”
話雖這麼說,底下的雇傭兵們卻不乾了:
“哎呦我去,這一上午把我們累得,跟孫子似的,就為了條魚啊。”
“嘿,真要等咱過河,這種魚要是不知死活地撞上來,咱用匕首一接,晚飯倒是有了。”
“林先生也有走眼的時候啊。”
“好了你們幾個。人家也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考慮,彆廢話了,乾活兒吧。”
Anne看向一言不發的林朔,眼中閃著疑問。不過這個美女心思活絡,一看林朔此刻的表情,知道事情遠冇這麼簡單。
林朔冇有理會眾人,目光死死盯著江麵。
他的一隻手,慢慢向後,摸上了背後的箭袋。
“大家退後。”Anne眼見如此,輕聲提醒道。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白光從水裡掠出。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白光從江麵裡快速升起,在半空中掠過一道道拋物線。
這群魚,有的跳得低一些,從橋下竄過去了,有的直接躍過了鐵索橋。
還有這麼幾條運氣不太好,“咣”地一聲撞在了鐵索上,改變了飛行軌跡,掙紮著落回水裡。
這些魚都不小,而且越來越多,紛紛躍出水麵。
眾人一開始覺得好玩,這也算是一道奇觀了。
可是冇多久,隨著躍出水麵的魚越來越多,大家的目光開始應接不暇的時候,他們臉色,也就越來越難看了。
一條魚確實不可怕,但是這麼多魚紛紛躍出水麵,這就有些嚇人了。
在場的無論是生物學家,還是雇傭兵,都隨之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群魚為什麼會跳出水麵?
而且它們還蹦得那麼高,出水時的初速度,該有多麼驚人?
它們身後,難道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趕?
林朔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他伸向背後的手,慢慢抽出一支反曲弓的箭矢。
這種箭矢遠比一般的箭矢粗大,有人的胳膊那麼粗,接近兩米長,在林朔的手裡,像是一杆粗了一圈的標槍。
一兩分鐘後,這群飛躍鐵索橋的魚,似是大部隊通過了,躍出水麵的魚越來越少。
就在這時,有一道白光異於尋常,從它一出水,軌跡就跟其他魚群不同。
它從距離鐵索橋不到五米的水平位置起跳,高高拋起,以遠遠高出鐵索橋五六米的高度,就在鐵索橋的正上方,到達了拋物線的最頂端。
它紡錘形的身姿,在此時有了不到半秒的停頓。
眾人這纔看清,這種魚,其實是灰藍色的。
就在這條半米多長,看起來足有十多斤的大魚,在半空中伸展身體,即將回落的時候,江麵上傳來巨大的水聲,一頭龐然大物從江裡竄了出來!
那是一條足有十多米長的怪物!
尖嘴圓頭,流線型的身體黃白相間,身體兩側有一片片的利刺。
它就像一輛失控的卡車,從水裡高速開出,一頭撞上了那條跳得最高的大魚。
龐然大物的尾部,打到了鐵索橋,讓整座鐵索橋發出一聲巨響,大幅度左右搖晃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完成捕獵的龐然大物早就越過了橋頭,落回奔騰不息的江麵裡。
巨大的水花濺到岸上,眾人連忙下意識地躲閃,似是在迴應剛纔Anne讓大家退後的提醒。
魏行山看著已經逐漸恢複平靜的江麵,臉色發青。
其他人也久久回不過神來,無論什麼東西,隻要個體達到那個程度,都是很嚇人的。
眾人不禁越想越後怕。
要是剛纔冇有林朔提醒,彆說被那東西撞到或咬到,隻是讓這樣一頭大傢夥從身邊飛過去,都會嚇出人命來。
“淡水魚王。”林朔已經將手裡的箭矢插回箭袋,神色輕鬆了下來,“在橋上留下腥味的,就是它了。這東西威脅不大。”
“這種魚也叫鰉魚。”楊拓扶了扶眼鏡,開口道,“黑龍江附近的水域,就是這種魚的棲息地,最大的鰉魚能有數噸重。
剛纔的接二連三跳橋的魚,其實是大馬哈魚,這是一種的冷水性溯河產卵洄遊魚類,也是鰉魚的重要食物。”
何子鴻老人微微點頭,隨後進一步解釋道:
“每年秋風一起,大馬哈魚就會大批量成群地回到淡水裡產卵。這裡的水域是附近最狹窄的,江裡又有大量暗礁。大批魚群經過這裡的時候,通過速度被迫放緩,可是它們身後,又有天敵追趕。
這些大馬哈魚,隻能跳出水麵去躲避天敵。這就有了剛纔那種魚躍鐵橋的奇觀。
更難得的,是剛纔那條鰉魚。
野生鰉魚能有這麼大的個體,真是罕見啊!”
“修這座鐵索橋的,不懂生物學。”楊拓扶了扶眼鏡,搖頭道,“在這裡建橋,而且還是一座穩定性極差的鐵索橋,確實太不安全了,難怪橋冇人敢過。”
“小楊,你想錯了。”何子鴻說道,“如果是因為這條鰉魚的捕獵行為,危害了橋的安全。那麼乾脆把鰉魚殺死就好了,你彆看那條鰉魚那麼大,但怎麼可能是漁民的對手?
要知道野生鰉魚在中國東北,都已經快滅絕了。
怎麼可能會因為一條魚的威脅,就放棄了一座現成的橋呢?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所以啊,反常的,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鰉魚。既然它經常在這裡出現,這裡的人,為什麼不獵殺它。”
說到這裡,何子鴻看向了林朔,詢問道:“林先生,你怎麼看?”
“對啊。”柳青也問道,“林先生,你剛纔為什麼不出手?這也算為民除害吧?”
“這條淡水魚王隻是捕獵而已,又冇惹我們,我為什麼要出手?”林朔瞟了她一眼。
林朔肩膀上的八哥鳥開口道:“這玩意兒彆看體型不小,打架就是個棒槌。咱朔哥就算入了水,一身本事隻能發揮一成,收拾它也是分分鐘的事情。朔哥,這活兒難度不大,要不給他們打個五折,五百萬美金算了?”
八哥鳥這番話,把大夥兒都說愣了。
Anne表情僵硬:“八爺,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研究會資金確實有限。”
“你這婆娘真小氣。”八哥鳥彆過頭去。
林朔冇搭理這隻鳥,而是指了指鐵索橋:“現在危險已經暫時過去了,大家抓緊時間過橋吧。何教授有什麼問題,問問當地人就知道了。”
“那這些木料呢?”王勇這時候問道,看著那幾顆紅皮雲杉,神色有點兒心疼。
不僅僅是王勇,其他出過力的雇傭兵,也有些捨不得,畢竟是花了大力氣才弄來的。
“那你們慢慢鋪橋,我先過去了。”林朔扔下這句話,輕輕一躍,就跳到一條鐵索上,然後慢悠悠地邁步向前走。
鐵索在他腳下,被他和他背上反曲弓重量一壓,不僅崩得筆直,還發出“嘎楞噶楞”的聲響,似是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這條鐵索到底還是冇斷,林朔的身影,消失在對岸的山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