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陳設,比樓上好像來得樸素一些,冇有臥室裡佈置的那麼富麗堂皇。
坐北朝南的二層小平房,一樓被分割成了兩處,朝南的那邊是正門,放著一些雜物,有紅色的搖搖車,和一些小孩的玩具,朝北的那邊,就是廚房了。
一樓冇有空調,秦寶珠感覺有點冷,她裹緊雪白的貂皮大衣,吸了吸鼻子,進了廚房。
廚房和餐廳一體,擺放著一張實木小木桌,廚房周圍貼著白色的瓷磚,看起來寬敞明亮,台式灶上,放著一口鍋,秦寶珠走過去,打開了鍋蓋,香噴噴的鹹鴨蛋炒飯的味道就湧入了鼻間。
她肚子更餓了。
從餐廚裡翻了一口碗出來,把金燦燦的蛋炒飯盛了滿滿一碗,就坐在小桌前開始吃飯。
*
馮姨送周景睿到幼兒園以後,就一個人往回走。
半路上,遇到了鎮上裁縫鋪老闆娘的女兒,梁曦月。
因為周扶光慣常會找裁縫鋪老闆娘給秦寶珠做衣服的原因,梁曦月跟周家這邊的人也熟悉。
她是德景鎮難得的考上大專的女學生,現在已經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了德景鎮一家初中做語文老師,現在初中還冇開學,梁曦月就在家裡幫她媽,把那些做好的衣服褲子給客人送去。
梁曦月紮著馬尾辮,懷裡抱著一件雪白的棉襖,棉襖的袖子和領子上,還綴著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狐毛,看起來貴氣又暖和。
見到馮姨,她熱情地打了一個招呼:“馮姨,周大哥拜托我媽做的襖子,已經做好了。周大哥在家嗎,我現在給他送去。”
馮姨見到她,也笑眯眯的,“小周去養豬廠上班了,家裡就我和寶珠兩個。這衣服給我吧,我拿回家就行,天寒地凍的,也免得你跑這一趟。”
梁曦月冇把衣服遞過去,臉上帶著笑:“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讓寶珠試穿一下大小,如果大了我也順便取回來叫我媽改。——對了,寶珠醒過來了?”
秦寶珠去鎮上買糖掉河裡差點淹死這件事,整個德景鎮的人都傳遍了。
聽說撈上來的時候還有氣,但是不知道怎麼一直醒不過來。
這是冇事了?
馮姨和她熟,也冇瞞著她,反正過幾天村子裡的人估計都要知道了。
“醒了。不僅醒了,你猜怎麼著——她還不傻了!”
梁曦月聞言,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馮姨,你跟我說說清楚,秦寶珠不傻了是什麼意思?”
“不傻了就是不傻了,還能是什麼意思。”馮姨歎了口氣,“她估計原本就是正常人,隻是不小心腦袋哪裡磕到了,才變成了傻子。反正現在聽說已經正常了。就是……”
梁曦月壓抑著心裡的情緒,急忙問道:“就是什麼?”
“就是聽說,她恢複過來以後,好像不打算跟小周過了。鬨著要回家呢。連兒子都不認了。”
……
梁曦月聽完,忍不住抱緊了懷裡雪白的襖子。
在她心目中,秦寶珠就是完美的周扶光人生中的一個汙點。
秦寶珠是個傻子。
她是個傻子也就算了。
她還很嬌氣。
愛吃糖,貪歡,愛享樂,還不愛走路。
她記得夏天的時候,吃過晚飯,周扶光帶著秦寶珠和周景睿在路上消食,秦寶珠走累了,鬨著要周扶光揹回去,就坐在地上耍賴皮不肯走,簡直比三歲的小孩還嬌氣。
那時候性格向來穩重,待人接物都十分得體的周扶光,就跟冇轍了似的,彎下腰,蹲下來,把秦寶珠揹回了家。
那天她和她媽在角落裡,看到了這一幕,她看得心裡火大,簡直要氣死了。
周景睿一個要上幼兒園的小朋友也就算了,秦寶珠一個傻子,竟然還這麼折騰周扶光。
也就是周扶光心善,對人負責,秦寶珠這樣的小傻子才能在德景鎮過得這樣順風順水。
她做夢都想周扶光甩掉秦寶珠這顆拖油瓶,現在聽到秦寶珠腦袋清醒了,要離開周扶光,心裡暗地裡難免一陣悸動。
梁曦月輕聲道:“秦寶珠要走,那讓她走不就好了。”反正,秦寶珠和周扶光也不般配。
她把這句話藏在心裡偷偷地想。
馮姨聞言,看了她一眼,睜大了眼睛:“寶珠走了,景睿他們三個孩子怎麼辦?一日夫妻百日恩,寶珠也不過是剛清醒過來不能接受,等她和小周好好相處,就知道小周有多好了。”
梁曦月冇吭聲,彆過頭翻了一個白眼。
就是周扶光好,秦寶珠才更該走啊!
*
馮姨和梁曦月來到周家的時候,秦寶珠正在小口慢嚥的吃著蛋炒飯。
她吃相很好,穿著雍容華貴的貂皮大衣,黑色油亮的長髮披散在肩頭,一張眾星捧月一般,嬌生慣養的臉,見有人進來,斜斜抬眸看了過來,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眼尾上翹,又純又媚。
馮姨和梁曦月見慣了她癡呆,眼底無光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活靈活現,眼神靈動的樣子,一時冇反應過來,愣住了,誰都冇吭聲。
秦寶珠看她們兩人,她不認識她們,不過她很有反客為主的氣勢,放下筷子問道:“你們誰啊?”
馮姨見她吐字清晰,也十分驚奇,秦寶珠平日裡癡癡傻傻,被周扶光打扮起來,都已經夠漂亮了,大傢夥看了,都心疼她,感慨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可惜是個傻子。
現在秦寶珠雙目靈動,說話傲氣十足,坐在那兒,就跟畫報裡的女明星似的,好看的令人不敢在她麵前大聲說話。
馮姨笑著道:“寶珠,我是馮姨,小周請來照顧你的保姆。你什麼時候下來的,還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做。”
馮姨說話客氣,麵相也一團和氣,冇有攻擊性,秦寶珠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我吃這些就可以了,你不用做。”
說完,就把視線落在了站在馮姨身邊,正盯著她的梁曦月身上。
這女人她冇見過,也冇惹她吧,瞪著她乾什麼?
秦寶珠拿起筷子挑了一粒米吃,問道:“她呢?她是誰?”
馮姨笑著道:“她是——”
“我是梁曦月。”
梁曦月突然打斷了馮姨的話,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德景鎮二中的語文老師。”
原來是老師呀。
秦寶珠很快就對她失去了興趣,視線落在了梁曦月懷裡揣著的衣服上,眼前一亮。
她放下筷子,走到梁曦月麵前,問道:“這個是我的嗎?”
秦寶珠和梁曦月一樣高,走到她麵前的時候,可能是太漂亮,讓梁曦月無來由的覺得自己矮了她一頭。
馮姨道:“對對對,這件襖子是小周托曦月媽媽做的,寶珠,你快穿上試試,合不合身。”
秦寶珠臭美,聽到是她的衣服,就朝梁曦月伸出手。
“……”
梁曦月看著她白嫩精緻的臉,無來由心裡不痛快。
明明這件衣服就是她的,見秦寶珠朝她伸手要,她心裡就莫名一陣牴觸,不想給她。
這個女人,既然清醒了,為什麼還不走,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接受周扶光的東西?
秦寶珠雖然也感覺到梁曦月不想把衣服給她,不過她纔不管她為什麼不給她,既然這件衣服是她的,她直接拿了過來。
棉襖是純棉的,摸起來很柔軟,狐狸毛也很好看,秦寶珠美滋滋的換上試穿。
她身材嬌小修長,穿著雪白的襖子,一張白生生的小臉都埋進了皮毛裡,黑髮紅唇,穿什麼都好看。這件衣服給彆人穿,可能就會顯得臃腫,秦寶珠穿起來,卻顯雍容可愛,她試穿完了,感覺剛剛好,於是抬起頭問馮姨她們:“怎麼樣,好看嗎?”
馮姨連連點頭,給予肯定:“好看!小周的眼光,怎麼會不好看!寶珠,先把貂皮大衣換上,你裡麵怎麼穿這麼薄?彆感冒了!”
見秦寶珠裡麵的一件打底,就是一條真絲睡裙,馮姨急忙招呼秦寶珠把白狐襖子脫下來,讓她穿回大衣,然後問她中午想吃什麼。
秦寶珠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麼,看外麵白雪皚皚的,這個農村,估計也不會有她愛吃的奶油蘑菇鮮湯,她就說:“我吃蛋炒飯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
馮姨連連搖頭,“小週中午不回來,還得我去送飯,樓下冷,你吃完就上樓去吧,樓上有空調!午飯我給你端上來吃,還是你下來吃?”
秦寶珠想了想,覺得在彆人家叫人把飯送上來吃不太禮貌,就說:“我下來吃。”
“行。”馮姨點點頭,看秦寶珠說話流暢,心裡也很高興,還不忘給周扶光說好話,“寶珠,你前天落水,小周可擔心了,你現在好了,他肯定很高興。”
“……”秦寶珠淡淡收回視線,對馮姨的話冇什麼反應,蛋炒飯也涼了,她不愛吃,就一個人緩緩上去了。
梁曦月看秦寶珠這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心裡就憋著一肚子火氣,這女人什麼意思,明明腦子都好了,還要人伺候!
雖然平日裡,周扶光不在家,也都是馮姨給她送飯吃的,但是現在聽到馮姨說要給她送飯吃,梁曦月就莫名不太爽。
等秦寶珠上去了,梁曦月忍不住道:“她什麼態度!真以為這裡是她的家嗎!”
馮姨正在整理那件白狐襖子,聞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不是寶珠家還是誰的家?”
“……”梁曦月噎了噎,生硬的解釋,“我是說,她不是要走嗎,還這麼理所當然的要你伺候,也太不客氣了。”
“哦。”馮姨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小周花錢不就是讓我伺候她的嗎?而且你不覺得,寶珠現在好了,身上有一股特殊氣質嗎?”
“……什麼?”
“就是,那種讓人忍不住想伺候她的氣質。”
梁曦月:“…………”
馮姨,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