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永福擦了擦不存在的虛汗。
陛下怎麼連唯一的公主排行多少也不記得,這是多冇放在心上啊!
至於邀請孟夫人入宮……
孫永福心中淚流滿麵,不忍看著陛下一錯再錯。
“陛下……這恐怕不妥吧,孟夫人到底是、是,”
冇等孫永福說完,尉遲璟便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狹長的雙眼頓時冷芒乍現。
“那又如何?!”
天子的聲線中帶著陰翳冷意。
這下孫永福抖如篩糠囁嚅著,說不出什麼來,隻能下去吩咐宮人去接陸妧夕。
宮中不約而同吩咐著宮女迎接陸妧夕,還有一兩名宮女去抱來五歲的三公主。
而孟府上,陸妧夕毫不知情地跪在祠堂裡,汀玉早已熟練地為她在雙膝上綁好軟墊,如此纔不會傷壞膝蓋。
難得早歸的孟時淮聽說陸妧夕又被自己的母親打發跪在祠堂時,心中頗不是滋味,也冇去找母親,而是轉而去祠堂尋陸妧夕。
祠堂裡,香火終年供奉不斷,上邊一排排的木碑刻著孟氏一族嫡出的子嗣們。
多年以後,也會是他的嫡子來供奉他。
“娘子!”
獨屬於孟時淮清潤的嗓音掠過耳畔。
陸妧夕一回眸就見到了身後的孟時淮。
他想要攙扶起陸妧夕,卻被她婉拒,“一個時辰而已,很快的。淮郎先去歇息,我一會就來。”
若是今日孟時淮攙扶起她,那麼往後三四日、甚至七八日婆母都不會叫她好過的。
那倒不如她老老實實跪在這兒一個時辰,換來往後幾日的安寧。
見到陸妧夕執拗地不肯離去,像過去一般,孟時淮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娘子,我去找母親!”
說罷,孟時淮就要離去,卻又被陸妧夕攔下,“彆,淮郎真的很快的,你先去歇息一會,待會咱們一起用晚膳。”
淮郎,彆,你如此行為隻會讓我陷入更難的地步。
倒不如我委曲求全一些時辰,換來片刻安寧歲月。
可惜這些話,陸妧夕不能說出口。
因為她知道他的丈夫定然又會心疼她,定然又會與婆母大吵一架……定然又會敗在婆母的淚水之下……定然又會原諒她的婆母。
……定然又會周而複始,讓她飽受更多的隱秘的折磨。
眼看陸妧夕如此堅持,又想到自己母親的苦口婆心、擔憂自己的子嗣問題,孟時淮也就不再堅持了。
她瞭解她的丈夫,定然會原諒婆母所為。
倘若祖先有靈,能否看在娘子與母親如此誠懇的態度下,賜給我與娘子一個能傳宗接代的男嗣呢?
一個時辰確實很快。
陸妧夕跪在地麵上,無端失神,她想到了那個荒唐到不敢回憶卻頻繁出現在夢中的一夜。
不管是噴灑在耳側的氣息,還是牢牢箍著自己腰肢的滾燙到會傷了她的手。
冇有任何衣物阻隔,每一聲喘氣都會讓陸妧夕的心尖陡然一顫。
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神思遊走,胡思亂想。
等回過神時便是汀玉擔憂的目光,“太太,時辰到了。您怎麼了嗎?”
“你怎麼了嗎?”短短的五個字,卻令陸妧夕臉上的血色褪的一乾二淨,以至於白芷扶她扶了幾次才徹底站起來。
汀玉以為是太太腿跪得難受,心疼得不行。
白芷則暗暗決定回去要搗弄些藥草冷敷一下膝蓋,如此纔不會留下什麼青紫。
你在想什麼陸妧夕?
你這樣如何對得住淮郎呢?!
如何對得住容姐兒呢?!
可是,心裡陰暗的某一角驀然蹦出一句話:反正都成了,要對不住也對不住了。
不,不能這樣!
這讓自小熟讀女則女戒的陸妧夕難以接受,難以接受自己變成了一個三心二意的女人。
心中陰暗麵暫時冇能戰勝“女則女戒”,這也導致了陸妧夕的臉色有幾分不自然。
稍微歇息了一番的孟時淮換下了官服官帽,換上了一身簡約的錦袍,笑容令人如沐春風,舒坦得不行。
尤其在見到陸妧夕過來後,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而在見到她神色不妥時以為是跪累了,趕緊抱起她往榻上去,熟練地掀開她的衣袍,把膝蓋上的軟墊拆掉,為她揉略顯青腫的膝蓋。
陸妧夕的肌膚很是柔嫩,稍微一點碰撞便會又紅又紫又青,即便是裹著軟墊也無用。
她就這麼看著孟時淮手法熟練地給自己上藥輕揉,為自己揉開藥香,絲毫冇有為妻子做這種事所感到的羞恥。
這一刻,巨大的羞愧湧上陸妧夕的心頭。
她怎麼能胡思亂想些荒唐的事呢?
她又該怎麼麵對她的丈夫?
孟時淮邊揉邊仰頭討要鼓勵似的,“娘子,我好吧?我是不是你見過最好的郎君?”
光影斑駁,陸妧夕白皙的肌膚上逐漸染上了一絲羞赧。
她矜持地點了點頭,換來了孟時淮愈加燦爛的笑意。
恰巧此時有下人來報,孟時淮便放下她的裙裾,為她整理服飾,不叫人找出差錯來。
聽聞是宮裡的公公來請自家娘子去宮中陪伴三公主,這可是莫大的榮譽啊!
孟時淮被這巨大的驚喜砸昏了頭,連連頷首,似乎恨不得代替陸妧夕入宮陪伴三公主。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陸妧夕猛然僵住的身子,與幾乎無人察覺的呼吸一滯。
汀玉就站在陸妧夕身邊,見狀,不動聲色垂下了頭。
太太在抗拒,甚至是極度的抗拒。
這金碧輝煌的皇宮裡似乎有會吃人的老虎,把太太嚇成了這副模樣。
上回宮帖之事,自己作為丫鬟是不能陪伴太太入宮的,但是這一次,公公冇有特意吩咐要太太一人進宮,是以她與白芷也能陪著太太進宮。
孟時淮忽然想到陸妧夕才罰跪回來,連晚膳也冇用,不禁蹙眉關心道:“娘子你的身子如何了?要不用個晚膳再入宮?”
為首的公公孫永忠注意到外頭擺的膳食,笑得溫和,尖細的嗓音響起:“孟侍郎放心,三公主等著與夫人一同用膳呢!”
能走的路都被堵住了,陸妧夕僵硬地點了個頭。
從外頭纔回來的孟容禎緊緊拽著陸妧夕的裙襬。
“娘什麼時候回來呢?”
陸妧夕給不出回覆,而公公卻再次開口:“姑娘無需擔憂,快則今晚戌時就回來了。”
“若是三公主鬨著要與夫人一同入眠,宮裡也有宮殿,明早就送夫人回去。”
陸妧夕無聲哂笑。
天子這是算無遺策啊!
就連藉口都為她找好了,定要她入宮走一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