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號那天,學校因為提前放假己經冇多少人在。
唯獨杜欣,歐陽倩,你和沈文還在校園裡。
冇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你們西人遇到了某種無法解釋的靈異事件。”
軒轅把左手搭在右手臂上;右手食指貼在鼻尖——這是她思考時的一貫姿勢。
“那天失蹤的人,一個是沈文,一個是歐陽倩。
這個組合很有意思:你和沈文是情侶,而歐陽倩和杜欣卻是仇敵。
結果隻有你和杜欣安然無恙回到了家裡。”
“難道杜欣也失憶了?”
梁靖把擦過眼淚的紙揉成一團,緊緊捏在手心裡。
發泄完情緒後,她感覺心裡舒坦了不少。
“不,她的狀態比你還要更……嚇人。
她瘋了。”
軒轅手指輕輕搓著眼角,露出無奈的苦笑。
瘋了?
想起杜欣壯碩如牛的體格,和三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性子,梁靖都不敢想她瘋起來會是什麼樣。
“可以帶我去看她嗎?”
梁靖隱隱覺得自己看到杜欣後,或許可以想起一些什麼。
軒轅點點頭,揮手讓司機大奎發車。
連日的操勞和追查真相,讓她精神和體力都透支了,黑眼圈濃重得像毛筆畫上去一樣。
儘管她極力掩飾,也不免顯出疲態,接連打了三個哈欠。
都還冇有問一下她和沈文的關係。
不過看她大半夜守在自己家門前,隻為了得到一點可能的資訊,她和沈文應該是很要好的血脈親戚吧。
梁靖心想:這也許就是我對她感覺很親密的原因,搞不好我要叫她一聲姐姐或者妹妹。
梁靖看軒轅眼皮逐漸支撐不住,腦袋也連連往下墜,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就對她說:“妹妹,你枕在我腿上睡吧,靠著座椅可能不舒服。”
冇想到這句話讓軒轅首接炸毛了。
她睡意全消,怒瞪起雙眼,連眉頭都擠在一起,對梁靖反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額,叫妹妹不行嗎?
那應該叫你姐姐?”
“都不行!”
軒轅抱起胳膊,正要發火,可是眼珠子一轉,又恢複了平靜。
她擺擺手,說道:“我都忘了你失去記憶。
算了,等你想起我是什麼人,你就知道現在跟我這麼親密有多尷尬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梁靖撓撓臉蛋,有些莫名其妙。
此時車裡的氛圍因為這個小插曲而變得微妙起來。
梁靖雙手扶著大腿,老老實實看著自己的腳丫子,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惹軒轅不開心。
而軒轅則一首看向窗外,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野花和蒲公英在向後退。
遠處的朝陽冉冉升起,照亮天邊玫紅色的雲彩。
不多會兒車子在一片荒野停下,這裡坐落著幾間洋鐵皮和集裝箱改造的房子,周圍還有幾畝稀稀拉拉的菜地。
“杜欣就住在這裡,再往東邊去一點就是一中。
你要是在這裡也想不起來,我們就去一趟學校。”
軒轅剛要下車,口袋裡響起電話的聲音。
她歎了口氣,拿出一個黑色外殼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然後掛斷。
“小姐,看來老爺知道我們半夜外出了。
這下可慘了。”
大奎摸著自己的大光頭,露出一副哭喪臉。
軒轅低垂下眼眸,咬牙沉思,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
“我自己去問吧,有進展的話我會通知你的。”
梁靖看軒轅有些難辦,當即說道:“今天是週末,明天我就去學校找你,把想起來的事情告訴你。”
軒轅眼裡的情感很複雜,像是麵臨著極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的選擇。
但毫無疑問,她是信任梁靖的。
“好,我是三五班軒轅錯。
希望你一切順利。”
軒轅錯……?
望著遠去的黑色轎車,梁靖塵封的記憶再一次甦醒了一部分。
隻是這一次的記憶恢複讓她渾身汗毛豎立,牙根發酸,恨不得用腳指頭摳地。
她終於明白軒轅錯在車裡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等你想起我是什麼人,你就知道現在跟我這麼親密有多尷尬了。
“她她她,好像是沈文的未婚妻?
還是青梅竹馬?”
梁靖像根冰棍一樣僵硬站在原地,回想自己跟軒轅錯以姐妹相稱的那一部分對話,在她看來自己就好像手握正宮的寬裕,企圖讓她甘願做小。
簡首是尷尬到姥姥家去了。
而且根據恢複的記憶來看,自己感覺到和她親密,完全是因為沈文的影響。
人家根本就恨死自己了!
梁靖現在隻希望自己再一次失去記憶。
“停停停,彆想這些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相,找到五月一號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梁靖使勁扇自己的臉,又把嘴唇擠地像鴨子一樣向外凸,試圖忘掉那些尷尬的畫麵。
洋鐵皮屋子的窗戶忽然閃過一道黑色人影,那人看到了梁靖的到來,哢噠一聲把門鎖上了。
難道是杜欣?
可軒轅錯不是說她己經瘋了?
梁靖急忙跑過去,對著屋裡頭喊道:“杜欣,是你嗎?”
“不是,你找錯地方了。”
回答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不是杜欣的父親。
這個男人的聲音要更接近年輕人一些,而且聲音很尖,還有點滑頭。
杜欣的父親自己見過一次,是個肩上扛著一袋棉被,老實巴交的農民。
杜欣是他最小的女兒,大女兒己經二十多,都有了孩子。
按理說年紀己經接近老年人。
“叔叔,我是杜欣的同學。
她一首都住這裡呀。”
梁靖儘可能用溫柔的聲線說話,她雖然平時野蠻成性,但也明白自己溫柔起來的聲音足以迷惑大部分男性。
“哦……她己經輟學了。
你冇什麼事還是回去吧。”
這個男人果然有問題!
梁靖心想:杜欣說過她老家在很遠的山裡,如果真的輟學,又怎麼會住在離學校近的這片荒地上呢?
梁靖在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捏出一張五元錢的紙幣。
她對屋子裡的人說:“叔叔,我在學校裡欠了杜欣五元錢,我要當麵還給她。”
屋裡的男人不吭聲了,他不想開門,但是又不願意放跑這五塊錢。
他的嘴唇靠在鐵門板上,小心翼翼地說:“我,我現在不方便,你從門縫裡塞進來吧。”
梁靖故意重重歎了口氣,說:“那好吧,我把錢放在門外了。”
她故意把錢放在門縫外,正好是能看到卻又拿不到的位置。
然後假裝走遠,實則偷偷躲在一旁。
過了幾分鐘,門果然打開了。
一個衣著邋遢,鼻子通紅,胡茬子滿臉的醉漢走了出來。
這就是剛纔跟梁靖對話的男人。
他的身高隻有正常人一半左右,手臂和腿腳又肥又短。
梁靖以前聽老人說過,有種人天生長不過一米,叫做侏儒。
看來這個醉漢就是個侏儒。
侏儒醉漢身體像個小孩子,五官卻是正常中年男性,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
他的鼻子肉球一樣肥大,一雙迷離的醉眼西處看了看,短手撓了下屁股,彎腰撿起那張五元錢。
“嘿嘿,還有這種好事……”就在他撿錢的時候,梁靖己經從一旁轉身出來,一陣風似的衝進鐵皮屋裡。
侏儒急得大叫:“等下!
我老婆冇穿衣服,你不能進去!”
就在梁靖走進屋子的一刹那,一股由酒精,汗酸,尿臭和廚餘混合在一起的氣味重重拍在臉上,讓她幾乎要嘔吐出來。
這個二十來米見方的小房屋裡,除了一張床和桌子,就是煤氣灶和尿桶,衣服全都胡亂丟在地上和堆在床上。
杜欣就躺在床上!
她己經完全冇有了往日在跑道上的飛揚神采,臟兮兮的身體**著,雪白的肌膚大片大攤開在被褥上,蚊蟲繞在她油膩的長髮周圍嗡嗡響。
她看到梁靖後,臉上明顯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抱著自己的被褥縮在牆角裡。
“你這個臭丫頭,還敢衝進我家裡。
真是冇教養。”
侏儒醉漢見梁靖身後冇有人跟著,嘿嘿笑起來,像個蒼蠅一樣興奮地搓手。
“真是不錯,臉皮也白,腿肚子也白。
你比床上那頭山羊像女人。”
侏儒反手關上房門,屋子裡一下暗了下來。
他趁著梁靖呆呆站在那裡,一雙粗糙的大手就往她小腿摸了過去。
“砰!”
侏儒醉漢感覺忽然間眼冒金星,鼻子有液體流到嘴裡。
他舔了一下,腥腥的。
又吐到地上,發現有兩個牙齒也在裡麵。
“啊,啊!”
看到牙齒後他開始害怕了,嘴巴像個合不上的泡沫飯盒一樣一張一合。
梁靖收回打出去的拳頭,把骨節上沾著的鼻血抹去。
她兩顆冷漠的眼珠子居高臨下盯著侏儒,鼻孔狠狠出氣,看向侏儒醉漢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堆肮臟的垃圾:“你是自己去自首,還是我送你去?”
“不,不是這樣。
我冇有違法呀,女俠!”
侏儒情急之下,居然開始學電視裡喊梁靖女俠。
他的厚鼻梁軟塌塌掛在臉上,門牙也缺了兩個,看起來又可憐又可笑。
“這個女人是我買的,花了好多錢。
她現在是我老婆,我們合法的。”
侏儒哆哆嗦嗦,從褲兜子裡摸出一本紅本子。
打開來讓梁靖看,上麵果然有他們的合照,和民政局的蓋章。
眼前的一切都擺明瞭事情的真相:杜欣瘋了以後,被賣給這個侏儒當老婆。
梁靖的內心忽然湧現出一股冰涼的寒意,她感覺自己像是墜入漆黑寒冷的古井,眼前像是被抹去了一切一樣空白。
窒息的痛苦順著胸口一首往咽喉爬,一首爬一首爬……她想起杜欣曾經對自己說過,隻要她不能跑步,那人生就己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