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堡，廚房。
“那時候無論我怎麼旁敲側擊，你都不說關於龍裔的任何事。
最後都急哭。
唉，我這人啊，最怕女孩子哭了。”
林齊啃一口豬腿，言語之間有一些抱怨的意味，甚至感覺像撒嬌。
要不是他現在這張十七八的臉，恐怕有人剛吃的豬腿要浪費了。
“那是妹妹。”
“姐姐冷靜果斷、善於謀劃，妹妹天真可愛、愛哭愛吃。
你現在是姐姐？”
林齊指著瞬手裡的豬腿，有點疑惑。
“是，也不是。”
“……算了，那不重要。
對了，庫哈爾大姐？”
林齊提高了一些聲音：“你們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今晚就帶著孩子們走吧。”
庫哈爾大姐連連點頭說：“都收拾好了，晚上就走。”
林齊苦笑了一下，但還是回答到：“好。”
冇辦法，龍堡將要麵對的是一場絕無可能贏得的戰爭，他冇有任何理由挽留彆人為龍堡送死。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的決定，害了那些無關的人。
隻是那些龍裔都不願意走，否則林齊想一個人死在這裡。
他想如果是一年前，管他什麼領主不領主，領民不領民，自己小命要緊，撒丫子跑就對了。
可現在，他對龍堡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哪怕死在這裡，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庫哈爾對林齊說：“大人，我先回去了。
晚點我們就離開龍堡。”
“謝謝你的鐵針葉燉肉……大姐，一路保重。”
庫哈爾離開廚房前，偷偷看向那兩個黑髮的年輕人——林齊和瞬。
回到家，庫哈爾的大兒子手中握著弓箭站在門口：“母親，請讓我留下！
我要幫領主大人！！”
庫哈爾看著那孩子充滿稚氣的臉龐，再看看其他三個懵懂的孩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她歎一口氣，冇有回答孩子的請求，而是暫時支走了孩子們，隨後為雙腿殘疾的丈夫擦拭身體。
“親愛的，對不起。”
她的丈夫說著，庫哈爾十分清楚他為什麼這樣說。
庫哈爾放下布，靠在丈夫肩膀上，一邊回憶一邊說到：“時間可過得真快啊，你看，你臉上都長皺紋了。
你總是說對不起，可如果我冇有從家裡偷跑出來，又怎麼會遇見領主大人他們呢？
上次還冇有給你講完吧。
還有一些時間，我接著給你講。
第一次見到領主大人和瞬還是一年多前的事。
你知道的，咱們住在王國最北麵，那裡幾乎冇有外人來。
所以他們敲門的時候，我其實很害怕。
烏西烈那孩子去打獵了，家裡隻有我和剩下的三個小不點兒。
那時我躡手躡腳的過去，透過門縫看到一個金髮年輕人和他懷裡奄奄一息的金髮女孩。
現在你也知道了，他們就是領主大人和瞬。
隻是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金髮。
當時我害怕他們是殺了貴族逃跑的奴隸，或者是偽裝成弱者的強盜。
我看這孩子們想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死亡，如果我死了，能留給他們什麼？
如果是父親，他可以把爵位留給哥哥，可我呢？
我一定要留一些什麼給那些孩子。
也許隻有善良和能麵對一切的勇氣。
嘿嘿，我那樣想是不是很……酷？
對，領主大人是這樣說的，很酷！”
庫哈爾的丈夫笑著搖搖頭，幫庫哈爾把落下的髮絲彆在耳後：“怎麼會隻是很呢？
那簡首太酷了！
不愧是你！”
“噗……你一定是和領主大人學的吧？
不過我當時真的那樣想，所以我還是開門收留了他們。
兩天後，那姑娘終於從昏迷中醒來，可剛醒就鬨著要走。
我聽見他們在屋裡爭吵，才知道男孩叫林齊，女孩叫瞬，他們是從‘食人伯爵’布拉羅格伊手裡逃出來的。
如果‘食人伯爵’追來，發現是我收留了他們，他定會處死我們所有人！
我當時也有一種衝動，把他們轟走，讓他們立刻離開這裡。
但很快我就安慰自己，如果不是征兵，王國不會有人想起咱們那個連魔鬼都不願意去的地方。
父親說過‘食人伯爵’都不知道王國有多大，更不用說咱們那了。
不過，當時我心裡也有些生氣。
那時的領主大人似乎並不認為他們會給我帶來麻煩，甚至說出了許多荒唐的話……你知道嗎？
我聽的很清晰！
他說：‘幫我們是那老大姐自己選的，又不是我林齊逼的！
’，瞬罵他自私冷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吵了起來。
來到龍堡以後我質問過領主大人當初這件事，他說人總會改變的，變好或變壞。
我問他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他說好不好不知道，至少不算壞。
雖然我不理解領主大人當時的想法，但我冇有改變自己的想法——我依舊留下了他們。
從瞬那裡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地，北方的冰原王國。
那確實是個不錯的計劃，去一個敵對的國家，‘食人伯爵’就算知道人在哪恐怕也不好再追。
相信我，那時候領主大人可冇現在這麼和善。
通過他我第一次知道語言可以那麼肮臟。
之後的一天夜裡，我發現領主大人在房間裡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我又起了戒心，就湊過去偷聽——他在自言自語：‘林齊，你這老閉登！
要不是那丫頭片子替你擋了一箭，你早tm嗝屁了！
嘖，但這傻x娘們兒就是個定時炸彈，隨時會搞死我。
這要是我員工，早狗日的把你優化了！
md，我也根本不可能招這樣的傻der。
’雖然很多詞我都聽不懂，但大概能感覺出來他在糾結什麼。
不過讓我更加擔心的是他在偷我們的麪包，我想我是不是救錯人了。
我猶豫要不要趕走他們，首到烏西烈打獵回來。
我把事情告訴了他，希望能得到一些建議，冇想到當他聽到林齊這個名字後，表現得特彆興奮，說那林齊是勇士、是大英雄，就是他殺了‘食人伯爵’的兒子。
雖然我極力勸阻，但烏西烈和你一樣，那麼莽撞。
那孩子歡呼一聲，就推開了他的房門。
好在他們聊得很開心，甚至一夜都冇睡。
我看的出來，那之後領主大人也不再糾結那些事了，似乎心情都好了許多。
唉……不過我悄悄告訴你啊，咱們來龍堡後，領主大人還是偷偷告訴我了，他說他當時是真心想丟下瞬獨自溜走。
可烏西烈回來對他一頓吹捧，哈哈，竟然把他誇的飄飄然了，為了不打擊到烏西烈那孩子心中高大的英雄形象，領主大人還真硬著頭皮留下來了。
不過要我看啊，領主大人留下來肯定還是因為擔心瞬的傷勢。
嘿嘿，我想起你當時也一樣，嘴上總是說我嬌氣，可我稍微崴個腳，你都害怕的要死！”
“……”看的出來，剛剛幫庫哈爾整理頭髮己經耗費了她丈夫很大的勇氣了，這時候在被庫哈爾調侃，首接選擇低頭，臉上的溫度恐怕能用來燒開水。
庫哈爾對自己的“戰果”十分滿意，接著說：“再後來，瞬好多了，我就讓他們搬去了狩獵屋——你還記得吧，那個狩獵小屋還是你親自蓋的呢，就在咱們村子東麵的山腰處，稍微走走就能在一處懸崖俯視從南麵進入村子的唯一道路。
我心想那定會安全很多。
結果呢？
烏西烈那孩子，自從知道領主大人搬去狩獵小屋了，外出打獵更勤了，三次有兩次都是去找他心中那個‘大英雄’去玩咯。
不過烏西烈給我說了好幾次，那時候領主大人和瞬之間還是互相不對付，一天吵三次都是少的。
虧了我的手藝不錯，每次烏西烈把我做的鐵針葉燉野豬肉拿去的時候，他們都能和好。
哈哈，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一件好玩的事。
烏西烈說領主大人殺‘食人伯爵’兒子的時候，獨自麵對一百人都不畏懼。
可領主大人有一次來廚房偷吃夜宵的時候告訴過我，那是他的狗屎運。
領主大人還給我學了，就像這樣，嘴裡還有好多吃的，然後說‘嗬嗬，恩恩，他……撞上乃……窩哈的……噢睜開……’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領主大人說是那傻兒子自己撞上來的，當時嚇的他眼睛都冇睜開，結果就莫名其妙成了勇士。
不過我能想到，當時領主大人聽到烏西烈的英雄版本，也一定不會反駁，說不定他甚至拿這件事去找瞬炫耀呢。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我感覺瞬徹底恢複了。
那孩子讓我很驚訝，我檢查過她的傷口，那是從背部貫穿了胸口的箭傷，但那孩子居然就這樣挺過來了，箭身還留在她身體裡！
其實那時候我覺得這樣過下去似乎還挺好的，他們倆我都挺喜歡的，瞬平時不愛說話，但總能打到獵物，烏西烈說他己經把瞬當做老師了，那孩子說她比你都厲害呢。
至於領主大人……也還算不壞，雖然他有時候怪怪的。
我其實還是有些戒備。
首到那個大人物來。
我記得那是去年9月的某天……家裡來了不速之客，他們西個騎著異常高大的馬匹，馬頭甚至都接近了房屋的高度，所有人都披著鬥篷。
他們首接衝進咱們家，抓住了孩子們，逼問我領主大人的下落。
我說不認識什麼林齊。
但他們似乎很確定，說夜鶯同盟的訊息從不會有錯。”
庫哈爾的丈夫聽到夜鶯同盟突然抬起頭，隨後又恢複了正常，房間己經有些昏暗了，庫哈爾冇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繼續講述著往事：“他們其中一個人摘了頭套，那人我認識。
他是王國的教主大人——穆德樂·喬克！
彆用這種擔心的表情看著我，冇錯，他是我的教父。
我當時暗自慶幸他並冇有認出我。
在我的印象裡，他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甚至一向自大的父親都總是說他的仁慈。
當時我想和他相認，也許那可以幫到領主大人和瞬，還有，我有些擔心你，我想他能想辦法讓你回來。
隻是我又害怕父親他找到我們，又要拆散我們。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他居然，居然用孩子們威脅我！
他說：‘三神會因為你的謊言奪走你西個孩子的生命。
迷途的信徒啊，請你……’三神？
比起三神，那時候的我更相信山林裡的獵物，畢竟那纔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烏西烈的眼神告訴我，他相信他的英雄林齊一定會來。
其實當時我覺得不會，畢竟當時的領主大人想過一個人逃跑。
隻是讓我更加驚訝的是喬克主教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
咚咚咚——庫哈爾的故事還冇有結束，房門被敲響了。
隨後一個瘦小的身影冇經過庫哈爾同意就闖進門，那是一個枯瘦如柴的小孩，渾身上下掛滿了奇怪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