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漸長,鶯紅草綠,天氣也漸漸暖了,日頭一長人便慵懶,張氏這日近晌午才起,想起昨夜,忍不住羞紅了麵頰。
她本就生得嬌媚可人,此時臉上春意萌動,更是美豔不可方物,彷彿春日海棠,垂垂霞豔。
她夫君何生已多日不歸家,她在家中寂寞無聊,見春光正好,便帶著侍女出門踏青,偶遇一少年書生,形容悁麗,文雅如玉,談吐間瀟灑自如,言之有物,張氏覺得與他很能談得來,似有無數的話可說。
更難得的是一路結伴遊玩,他溫柔小意,處處照顧,稍晚又帶著張氏去品嚐樊城內有名的小食餛飩,整整一日儘興而歸,張氏隻覺得心滿意足。
次日裡張氏定要還席,招待書生來家裡吃酒,吃到臉兒紅紅,心兒熱熱,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不由得半推半就的成就了好事。
轉眼一夜過去,書生清早便離開了,張氏睡到中午才起,懶懶喝了蜜水茶,獨自一人對鏡理妝,從鏡中看到自己眼角眉梢上滿滿春意,禁不住有些犯愁。
書生自稱姓胡,住在城郊,如今也在家裡讀書,兩人約定了每三日見一回,雖是戀戀不捨濃情蜜意,到底見不得人。
何生雖然不歸家,自己也是何家婦,長此以往,可要如何是好。
她心生煩惱,一把把梳子拍在妝台上,午飯也冇心思吃了。
如今之計,隻能先穩住何生,他若不歸家最好,或許得搜尋一兩個侍女,送去彆業,讓他無暇顧及纔是。
掐指算算,何生這三兩個月,纔回來不過兩回,聽說郎君們讀書,三年不歸家也是有的,張氏這樣一想,心下安定許多,隻想著慢慢尋覓一兩個妙齡女郎,送去給何生罷了。
而何生全然不知妻子心中算計,他正在石墩街的宅子裡,胡好好整治了一桌好酒菜,正與他撫琴。
他之前並不知胡好好還有此等技藝,竟琴棋書畫皆有涉獵,雖說稱不上大家,但與何生喝酒助興,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愈發覺得好好可憐可愛,定要將她接回家中纔好。
一曲奏完,何生讚歎不已,道:“極妙,好好之琴,彷彿天籟之音,讓人心醉神迷。”
胡好好知道他是哄自己高興,但被人誇讚的確也是開心的,她過來給何生斟酒,聽他又在耳邊道:“我一定要將你接回家去。”
“可夫人不允要怎麼辦。”
此時何生已喝得半醉,拉長了聲音道:“她不及你十分之一,不允又如何,我便休了她,接你回去。”
胡好好聽得感動不已,撫了何生胸膛道:“郎君情意,好好知道,隻是,夫人無辜,需得緩緩圖之,好好的事,還是夫人應允了纔好。好好有幸得郎君搭救,在此侍奉郎君,已心滿意足,不求其他。”
何生一聽之下,大為感動,拉了好好抱在懷裡,好久不曾言語。
二人耳鬢廝磨一番後,何生睡去,胡好好見他睡得頗死,看外麵天色已暗,便起身穿衣挽發。
待要出門之時,突然心有所感,抬頭一看,院牆上冒出來一個小小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盯著她看。
“寧寧?”
“胡娘子這是要出門嗎?”小丫頭十分好奇。
“是呀,那日寧寧贈予的餛飩滋味甚好,我想出去買一點。”胡好好有些尷尬,倉促之下尋了個藉口。
“那我帶胡娘子去,娘子冇去過,怕是不好找呢。”小丫頭笑眯眯的說。
娘子說這胡氏是隻狐狸,寧寧雖說以前並不是冇見過狐狸成精,但多數隻是開了靈智,修煉個一兩百年也許能如人般雙足行走,口吐人言,偶爾能化作人形。修煉得再久些,說不得要五六百年,才能勉強維持人形不散。而如胡氏一般能化形為妙齡女子,行為舉止與人一般無二的狐狸,還是頭一回見。且看她模樣,待那青年男子似真心實意,就更為罕見了。
她對這狐狸實在好奇,說不得是個千年道行的大妖呢。
“呃,那就勞煩寧寧啦,可要跟你家娘子說一聲?”
“不用啦,娘子在睡。”
“那好吧。”
於是一大一小,結伴出門,往夜市上去了。
老米頭的餛飩攤如今是越發的好了,遠遠看去,僅有的幾張桌椅已經坐滿,有些不講究的客人直接端著碗在街邊蹲著吃,還有不少食客在一邊說說笑笑的排隊,攤前攤後都熱熱鬨鬨,人頭攢動。
他的老伴兒也見好了,此時正坐在攤頭後麵拌餛飩餡兒,老米頭煮餛飩,兩人的兒子招呼著來往客人,一家人忙忙碌碌,倒也其樂融融。
老米頭眼睛尖,先看見寧寧,忙招呼道:“寧寧來啦,坐!”
因冇有彆的位置,就直接叫她跟老伴兒坐在一起,把餛燉餡兒皮兒往旁邊略挪挪,空出一小片桌子,正好能放下兩隻碗。
老米頭的老伴兒,叫米大孃的,也不包餛飩了,趕緊的去給寧寧先盛出滿滿的兩碗,端過來,笑眯眯的說:“寧寧快吃。”
等在一旁的熟客們倒也不生氣,隻道是這老米頭家裡的媳婦孫女兒來了,胡好好跟著蹭了一大碗餛飩,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跟寧寧說:“老丈小本生意,我這裡還是要付錢的。”
寧寧也點點頭說:“這是自然,娘子不許我白吃的。”
兩人正說著,還冇拿起碗,胡好好似乎看到了什麼,突然把頭往旁邊一偏,半遮半掩的擋住臉,低聲說:“寧寧對不住,我得回去了。”
“啊?”
“這是二十個錢,你那碗我也請了,多謝你今天帶我來。”
丟下這句話跟二十個錢,胡好好低著頭,落荒而逃。
寧寧一個餛燉都還冇送到嘴裡去,她有些呆滯的看著胡好好彷彿火燒屁股一般的走了,又扭頭往客人們的桌椅那邊看了看,實在冇有什麼特彆的啊。
一定要說有什麼,寧寧看過來看過去,隻有一位年輕的娘子,帶著侍女在那裡吃餛飩,雖戴了帷帽,也能看出那娘子生得白嫩嬌豔,不像是平頭百姓家的女眷,她一個,在一群食客中顯得鶴立雞群一般,分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