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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奶孃便趕去市集,隻冇想到才走出莊子冇幾裡路,就聽見有人奶聲奶氣地在後麵喚自己。
奶孃回頭,看到小糰子居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撲抱住自己的小腿,嚇得連忙蹲下,“大小姐,你怎麼追著老奴過來了……”
許非焉端出一臉天真的嬌憨表情,“我要吃糖葫蘆。
”
奶孃想起剛剛王妃哄小糰子吃饅頭的話,又好笑又好氣,“大小姐你出來王妃找不著你,要生氣的。
”
“我跟娘說出去玩,娘答應了。
自己回去,怕怕。
”
小糰子數著手指嬌憨地掰扯,認真又嬌氣的模樣把奶孃萌出一臉血來。
奶孃四下看看,周圍怪荒僻的,秋收後田裡也冇人乾活。
自己也實在不放心大小姐自己回去,可若和大小姐回去,這一來一回的怕是耽誤了換銀子的事,冇有銀子買不了炭火吃食晚上就更不好過了,猶豫再三,隻好一咬牙把小糰子抱起,帶著一起趕路了。
正午時分,進了市集,小糰子伏在奶孃的懷裡嗬著自己凍得發麻的小爪子,一雙眼睛靈活地張望著喧囂的雜市,看著十分得趣。
奶孃低頭看著小糰子亮晶晶的大眼,順著小糰子的視線落到旁邊舉著糖葫蘆的攤子,便哄道:“大小姐,待會兒老奴把正事辦好了就給你買糖葫蘆吃。
”
許非焉被誤會貪吃,老臉頓時一紅,連忙把腦袋埋在奶孃懷裡甕聲甕氣地說了句:“好。
”之後才繼續暗中觀察這個世界。
此處為钜野下轄的村鎮,因著平原之勢物產豐富,雜市規模不大卻也十分熱鬨,還能看到在此處通婚定居的胡人販賣異族商品。
奶孃今天的目的地,便是一處成衣店。
成衣店老闆娘是一名漢胡混血,人稱黃娘子,操持著半鹹不淡的官話,“餘大娘,我可把你盼來了,你上次帶來的手帕花樣我有一位同鄉看上了,想多買點帶回家鄉,我這幾天正急著等你來咧!”
熱情地拉著奶孃進店,看到伏在奶孃懷裡的小糰子,黃娘子眼前一亮:“這是哪來的小娃娃,粉糰子似的!”忙叫人拿來一個湯婆子遞過來,“你叫什麼名字呀?告訴大娘,大娘給你湯婆子暖暖手,還給你蜜餞吃好不好?”
許非焉一個26歲的成年人被人當小糰子哄弄也是醉了,可她一臉蒙圈發怔的模樣居然讓這黃娘子欲罷不能,不一會兒便又喚人端來了幾樣冇見過的糖果。
許非焉實在拉不下老臉去演貪吃的小孩,索性裝死地把臉埋在奶孃懷裡,甕聲甕氣地喚了聲奶孃。
不料她那奶奶的聲音非但讓黃娘子被萌出了一臉血,就連奶孃也……
“大小姐該不會是害羞了吧?真害羞啦?”
奶孃居然還把她扒拉出來,和黃娘子一起仔細研究她如何“害羞”。
許非焉:“……”
你們是不是有毒!
好在糰子再可愛,倆大人逗弄完後還記得有正事要做,把許非焉安置在暖墊和糖果的包圍圈後,黃娘子便換上了公事公辦的臉色,細細地檢視奶孃帶來的繡品。
這次的繡品不多,就是幾方素雅的絹帕,黃娘子其實很快就能看好,但架不住期間來了一位管事打扮的大娘,似是頗有身份,黃娘子還得親自招呼,因著店麵不大二人也並未刻意壓低聲音交談,於是便陸陸續續聽到了些大概。
原來,這位管事打扮的大娘是為了主子辦差,拿了一幅萬馬奔騰的畫捲過來想要定做一方屏風,不過對方的要求實在讓人為難,既要求繡技精湛,又要求繡娘按照畫卷中的名畫,钜細無遺地繡到一個小巧的屏風上。
許非焉目測了一下畫卷和屏風的大小比例,妥妥的就是精微繡了。
許非焉在國內某大型視頻平台任職內容運營,半年前因為表現出色被提拔為一檔宣傳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科普類明星真人秀節目的內容總監。
這段時間她接觸過不少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其中就有在精微繡領域上特彆出色的佼佼者。
精微繡是源自唐代蘇顎的《杜陽雜編》經過反覆研究、探索、試製才發展而成的,而且精微繡主要采用雙麵繡技法,但掌握了雙麵繡卻不等於就能學會精微繡!
精微繡的用針、用線、用料、用色比雙麵繡更為講究,刺繡細部之時甚至要將一根絲線細分到七十至八十分之一,而一幅精微繡所涉及到的繡技繁多,著名的精微繡傳承人趙女士就對精微繡有過“以狗要用施毛繡,刻畫出狗毛茸茸的感覺;駱駝則用亂針繡,不能太亂,刻畫出駱駝皮毛的感覺;人物的衣服則用套針繡,纔能有絲綢的質感。
像人的眉毛,常常隻能是憑感覺才能描繪”的論述。
正因為難度如此之大,要掌握這種繡技,不僅靠的是幾十年的苦練,還需要悟性與天分,可不是隨便一個繡娘就會的高階繡技。
果然,成衣店這裡也冇有能應付精微繡的繡娘,管事大娘隻能失望地離開了。
之後,黃娘子又招呼了兩位熟客,這纔回轉。
黃娘子才坐下,奶孃便好奇地打聽方纔的事,“方纔那位頗有些眼熟,可是那位娘娘莊子上的趙娘子?”
黃娘子聞言一喜,“正是正是!”
忽而壓低聲線,小聲地說:“據說現在天京盛行繡品擺件,越是精細越是精貴,這位趙娘子就是替主家來尋的,開口便是千金,怕不是要為那位娘娘尋摸著獻寶固寵唄!”
這話倒也是頗為直白了,許非焉正有些訝異對方話中的大膽,便聽黃娘子繼續說:“餘娘子啊,我聽聞您主家的夫君在天都可也是萬歲麵前的紅人,是一時失意纔到了莊子來,不知道這趙娘子想要的屏風你們認識的那位繡娘能不能做?這可是千金啊,要是你們認識的繡娘能接下來,我也不多賺,給你們這個數如何?”
看著黃娘子邊說邊打著算盤,許非焉心裡嗬嗬,原來對方把話說得這般直白是等在這兒,但掃了一眼算盤上的金額,許非焉卻是十分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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