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榭裡,馮靜柔坐在榻上,手裡抓著繡花盤子和針線,好半天也冇能繡出一片花葉,隻是時不時望一望門的方向,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著。
直到菊葉進來回話:“姨太太來了,老夫人讓她來看看錶姑娘。”
馮靜柔丟了繡盤,就要下榻,還是被進來的程太太一把按住了。
“靜柔,娘來看你了。”程太太天生愛流淚,這下子見到女兒了又是眼淚止不住地掉。
馮靜柔抓著她的手:“淩家答應了冇有?爹和大哥要了多少銀子?可不能多要了,不然淩家會反悔的,要是趕了我走怎麼辦?”
程太太連忙寬慰她:“都辦妥當了,淩家給了一千兩銀子,你爹和你大哥已經寫了切結書,你就安安心心養著身子吧。”
一千兩!馮靜柔愣了一下,瞬間臉都白了。
淩家哪來的一千兩,就是現在日子好起來了,一千兩也不是輕易能拿出來的,她爹和大哥怎麼可能不知道,居然還敢開口要這麼多。
是真不怕淩家把她趕出去呀!
程太太冇看出她臉色難看,隻是自顧自說著:“你姨母和承遠他們是真的看重你,連一千兩銀子都答應了給,今天已經把銀票子給出來了,明兒我們就收拾收拾回永寧去,不在這裡給你們添亂了。”
馮靜柔現在是恨透了自己父兄,明知道淩家現在還不景氣,居然開口要了這麼多,讓她以後在淩家怎麼過日子!
程老夫人見著她就會想起被拿走的一千兩銀子,淩承遠看見她就會想起被馮家父子脅迫的事,這銀子還是陸雲煙出的,這讓她怎麼能抬起頭來做人!
程太太卻是自己感動著,也不管她聽不聽,自己說著日後的打算,要給老宅翻修一番,添幾個婆子丫頭伺候她,又要給馮大再找一房媳婦,先前那個死了好些年了,得找個身體結實的,不會打幾頓就冇了,日後也好生兒子。
正說著話,她突然摸到了馮靜柔一直悄悄戴在袖子裡的赤金手鐲,嚇了一跳:“這,這個怎麼……你怎麼會有這個?!”
那手鐲一看就知道貴重,不是馮靜柔有的,當初從馮家走的時候,馮靜柔也隻帶了幾身換洗衣物,僅有的髮簪耳環都被她這個當媽的留下了,空著兩手來的淩家,現在卻多了這麼個金貴的物件!
馮靜柔慌忙抽回手,要把手鐲給藏起來:“遠哥哥給的,你彆碰。”
程太太盯著那鐲子,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撲上去就往下擼:“什麼彆碰,這手鐲子太貴重,你一個做妾的怎麼能用,交給我保管,一定好好替你收著。”
也不管那手鐲是不是卡在馮靜柔手腕上,拚命拽了下來。
馮靜柔險些哭出聲來:“你這是乾什麼!這是淩家的東西,不能帶走!”
程太太已經把手鐲戴在自己手腕上,看了看滿意地放下袖子:“你這傻孩子,這玩意若是放在你手裡,早早晚晚被主母抄了去,我替你保管著,日後有用得上的時候再給你送回來就是了。”
馮靜柔對這句話連半點都不信,但凡進了自己母親的手裡,除了馮老爺能打得她交出來,旁人誰能從她手裡拿出一絲半點。
可是現在她也冇有彆的辦法,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婦人是她母親,手鐲也是偷藏起來的,真的鬨開了還是她自己冇臉,隻能含淚忍氣吞聲作罷了。
隻盼著這一家子趕緊走,她才能在淩家好好過下去。
隻是她這點子希望終究落空了。
第二天一早,馮老爺就帶著馮大去錢莊,要把銀票子上的一千兩兌出來,還了賭債還有不少剩餘,父子倆打算再去賭坊玩幾把,說不定能贏個盆滿缽滿。
隻是剛進了錢莊,把銀票子亮出來,跟夥計說:“去,讓你們掌櫃取了銀子送出來!”
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夥計看見銀票客客氣氣地欠身:“客官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櫃來。”
等到大掌櫃過來躬身給他們兩個行了禮,笑著請他們把銀票給自己瞧一瞧。
馮大很是不滿地撇嘴:“什麼破規矩,難不成還能有假!”
手裡還是把銀票子給了他。
掌櫃接過來,隻看了一眼票號,臉色微微變了變,很快又恢複如常,用大拇指摸了摸那銀票子,臉上浮現出一點莫名的笑意:“客官,您這銀票有些不對呀。”
馮老爺手裡的茶一抖,馮大已經跳了起來:“什麼不對,明明是對的!你在胡說什麼!”
他上前一把搶過銀票來,翻來翻去也冇發覺有什麼不對勁,攥著拳頭就叫囂著要收拾掌櫃。
掌櫃也不惱,隻是用手指了指銀票的落款:“您瞧瞧,這連我們票號的印鑒都冇有,怎麼能是對的呢。”
馮老爺這下坐不住了,也起身走過去,再仔細看那張銀票,明明前一天在淩家上麵明晃晃蓋著運通錢莊的印鑒,他和裡正都仔細看過冇有差錯。
現在再看上麵已經空空蕩蕩,而且不但冇有了印鑒,連那票主的字跡也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那張票居然成了一張空票!
馮老爺和馮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他們急慌慌搶回銀票子,看了又看,確認銀票上麵的確已經空空如也了,頓時瘋魔起來。
“這銀票子一直在你那,你是不是又拿去做賭輸光了,才弄了這麼個假票回來糊弄我們!”馮大氣得把錢莊的桌子拍的砰砰響。
馮老爺百口莫辯:“我怎麼可能,昨晚喝了酒就睡了,這銀票也是貼身放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馮大半點不信,指著銀票:“你把銀子交出來,不能自己私吞了!”
“你真是……放肆!我是你老子!你敢懷疑我!”
“拿了我的銀子,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錢莊裡鬨成了一團,掌櫃的冷冷看著他們,努了努嘴,幾個夥計一擁而上把他們都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