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稱不上是什麼遊山玩水，隻是朱允炆一直在疑惑著，自己的好叔叔剛纔為什麼要把自己提起來丟出去。
小小的腦袋進了多少水不知道，他說的那些“母妃說”估計就連七歲的吳寧都能牢牢記在心裡，回去絕對會告訴他爹。
淮西勳貴們很快會知道這個訊息，其中不乏能夠想清楚，這些都是文人官員們的手筆。
畢竟如今的太子妃呂氏不像曾經的常氏那樣有國公家族可以倚靠，隻能寄希望於文官集體。
甚至今天朱允炆隨口說的這些話，都會成為勳貴們懷疑太子朱標登基之後，究竟能不能一碗水端平的理由。
但是朱柏冇心思告誡吳寧這個小屁孩，讓他把今天朱允炆的話不要說出去。
倒不如說朱柏樂得勳貴們去針對那些文官，幫他重拳出擊。
讓文官們明白，在一個朝代建國初期，隻要勳貴們冇有受到明確的打壓，這幫武人們混賬起來是多麼有損斯文。
到了傍晚時分，心情已經從陰轉晴的朱允炆揮舞著蘿蔔刀哼哼哈嘿，順便對朱柏下午隨口提到的蘿蔔槍念念不捨。
兩個侄子回了東宮，其他勳貴子弟們也各自被人馬接回。
從他們的眼神中，也能看出這幫小屁孩對朱允炆手中的玩具，還有王爺們的自行車的貪戀。
靖海侯吳忠就在街旁等候，接到了自己的兒子，看著吳寧騎著的自行車，和其他公侯之子豔羨的眼神，頗有些得意。
“臣，吳忠，見過太子殿下，見過湘王殿下。”
隊伍回城之後，其他王爺們都有些累了，被侍衛儘快送到彆宮，僅剩下朱柏跟在朱標身邊，今晚還要查郭桓的檔案。
看著未來的大舅哥，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個子不高，但是身形強健，頗有種孔武有力的氣勢。
想來自己未來妻子應該年歲比自己大一些，而且曆史上湘王隻有一位王妃，從一而終。
夫妻關係不說琴瑟和鳴，起碼冇有那麼多波折。
對於大舅哥的行禮，太子隻用點個頭，自己還是要規規矩矩還禮的，畢竟是大舅哥。
“父親！湘王殿下給我講了好多故事，還給我送了一輛叫做自行車的東西，讓我以後冇事可以去湘王府玩！”
冇了其他同齡人，吳寧在自己老爹麵前就冇那麼拘束了，高興地炫耀著自己騎著的兒童自行車。
而朱標則開始了日常寒暄：
“江陰侯身體怎麼樣了，青州路途不遠，靖海侯還是要多關心操勞。我大明開國大將個個立下汗馬功勞，本宮一想到其一個個逝去，實在痛心。”
他緊握著吳忠的手，這個太子的修養已經近乎皇帝對公侯們說的語氣了。
要是讓朱元璋聽見，心裡會生氣，不過是生氣朱標這個氣勢和姿勢還是擺得不到位。
和他們握手乾嘛？
創業的時候，大家穿一條褲子都沒關係。
可是創業成功後，老闆是老闆，下屬是下屬，這個層次是要分明滴！
吳忠哀歎道，神色沉重：“伯父病重，大夫說...今年...唉，還好皇上體恤，舍妹嫁於湘王殿下，必能幸福安穩，不受苦惱。”
“若蒼天憐憫，我大明還需要這些柱國大梁，可許其安穩多好。”
可拉倒吧，要是這些開國公侯們一個個忽然煥發新生，又能吃又能喝的，說不定老朱就忙著操心要怎麼平衡勳貴階層的權力了。
兩人像是在提前演示君臣關係，你來我往，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差點把朱柏和吳寧都給忘了。
直到最後吳忠才說道：“聽聞湘王殿下飽讀詩書，引經據典不在話下，亦能從書中發掘真理。犬子若是能夠和湘王殿下多親近，一定是他的造化。”
那邊那個騎著自行車傻樂嗬的娃，聽見冇，你爹說你狗。
咳咳——
朱柏順口說道：“靖海侯過獎了，我深知自己才識淺薄，還有眾多書中妙用未能發現。若是靖海侯有空，可以看看府上有冇有什麼海上島嶼堪輿圖、書籍或是當時海國公的作戰日誌，借於在下甚好。”
朱標大笑道：“這還冇成一家人，就連本王這個稱呼都不用了。”
吳忠也笑道：“說什麼借不借，湘王殿下的求學之心名不虛傳，我今天就回去，命府上整理早年遺留下來的書籍和記錄，到時候和我妹子一同嫁過去就好。”
這大舅子看起來也放開許多，離開前甚至調侃道：
“等到成婚之後，湘王殿下可不能冷落了我家妹子，專心隻看著那些書過日子。”
待到隻剩下朱柏和朱標兩人的時候，不由得對視一笑，兄弟二人交談間，已經到了之前研究表格檔案的庭院。
這會兒裡麵還有燈火閃爍，並不是執勤的官員，而是那位參與了表格製定的中書舍人王念在工作。
如今戶部的新進補的官員已經陸陸續續走馬上任，今年對雲貴之地，元朝餘孽觀甫保占據的地方，怎麼也要動手了。
戶部對應的清吏司和郎中之中，這裡是最早補全的。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五月的時候朝廷裡甚至還冇有要攻打滇南的風聲。
但是這個國家機器已經開始為之運作起來，早已為此準備好的武將們個個都等著新的建功立業的機會。
尤其是那些冇能在開國之戰中為自己和家族掙得足夠雄厚的基業的年輕將領們，早早地挑選好了自己加官進爵，甚至能讓自己位列國公職位的敵人。
洪武十二年封永昌侯的藍玉，就是這些人中最為迫切的。
文官們討厭勳貴的一個原因之一，就在於有的時候皇帝已經決定好要興兵攻打某個目標。
那些勳貴武將們早就為之準備起來，偏偏文官們乾活乾了一半才反應過來。
按理來說大家都是為國效力，但是文官們在這之中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
這是夢想著怎麼也得在各個大事件之中留名的文官們忍不了的，意味著這個朝廷之中還有他們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見、見過湘王殿下。”
王念恭敬行禮，看見朱柏的時候還有些發抖，似乎是害怕朱柏又說什麼“全都殺了”之類的話。
“王大人辛苦了，等進補官員一事完成，本宮就奏請父皇，將你從中書舍人一職，調任文選侍郎。”
朱標開始畫餅，也可以說王念自己的確有能力，挺適合乾這種人事工作。
他擺擺手，在王念開口之前，接著說道：
“你繼續工作吧，本宮來找如今清吏司郭桓的檔案。本宮還記得在什麼位置，就不打擾你們了。”
朱標帶著朱柏大步走進，徑直朝著已經歸檔的新官員檔案的櫃子而去。
雖然不知道十二弟為什麼要看郭桓的檔案，不過正好也能讓十二弟看看，他和父皇稽覈過的檔案，還有冇有什麼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