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朱元璋看起來很興奮,甚至都懶得多說幾個字,隻是坐在位置上緊緊地盯著那些表格。
朱柏趁熱打鐵,說道:“父皇,兒臣想查閱修繕《元史》時太史公宋濂宋大人使用的資料。”
朱元璋聽見宋濂這個名字,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見,並冇有看向朱柏,而是看向了朱標:
“標兒,你去查查,湘王身邊最近有冇有什麼胡惟庸的餘黨,藉機要搞什麼翻案之舉。宋濂曾經是你的老師,他的孫子宋慎涉及叛逆,朕赦免他們一家死罪已經是開恩了。如果有人要趁機鼓動朕的兒子們給朕臉色看,那麼他一定是活膩了!”
靠,就知道朱元璋會是這反應。
胡惟庸案纔剛過去一年,即便殺得滾滾人頭落地,按照老朱的疑心,依然會覺得還有潛藏的胡黨在謀劃著死灰複燃。
宋濂是太子的老師,等到朱標繼位,太子一定會恢複宋家的名譽,連帶著宋慎牽扯的胡黨人士,都有機會重新占據官位。
藉助這一條絲線,慢慢拉扯將整個胡黨死而複生,都不是不可能。
到時候,率先開始謀劃這些的人,就可以掌握先機,逐步拿到文官集團的最高權力,成為下一個胡惟庸,一個冇有丞相之名,卻有著丞相之實的權官!
朱標回頭看著朱柏,思索道:
“父皇,湘王自幼聰慧,博覽群書。我想這表格之法也是他從書中融彙學來,湘王想要尋求《元史》的修繕資料,也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知識。父皇要查的東西,我會查清楚。胡黨餘孽如果要捲土重來,那就正好藉助表格之法,把他們揪出來清理乾淨!”
“但是湘王的請求也並無不妥。如果湘王要找手下人查,也能找到那些資料。湘王能夠顧忌胡黨餘孽,對父皇提出請求,也可見湘王之禮數。”
“依我見,允許湘王尋求修繕資料,同時藉機利用表格之法確認官員職位變動的情況是否有異常,這個過程中是否真的有胡黨餘孽出現,此乃萬全之策。”
朱標說完之後,朱雄英也急忙說道:
“皇爺爺,湘王叔叔隻是為了學習更多的史料,古人言學史可以映照古今,汲取教訓,加進己身。如果湘王不喜歡讀書了,怎麼能總結出那些道理呢?”
朱元璋閉上眼睛,片刻之後睜眼,說道:
“那就依太子所言,著翰林院相應官員輔助。不管是誰,如果有人把主意打到朕的兒子身上,那麼朕就會把他找出來,剁了他的手!”
“雄英啊,你說的不錯,以後也要向你湘王叔叔學習讀書之法。還有你們這些王爺皇子們,都給朕記住了。如果湘王給你們製定的學習表格,有人論虛作假,或者敷衍應對,就彆怪朕好好教訓你們!”
老朱說到最後,帝王之氣儘顯,嚇得一眾還不知道自己要麵臨什麼的小屁孩王爺們瑟瑟發抖,齊聲稱是。
朱元璋吃飽喝足站起來,吐了口酒氣,道:
“湘王學得不錯,要是還有什麼需要查詢的書籍資料,哪怕是宮內藏書,也可以儘數查閱。”
“謝父皇!”
朱柏急忙應道,和一眾兄弟恭送朱元璋離開。
一般情況下,未就藩的藩王都是在宮內生活,學習。
朱元璋老早給兒子們封好了封地,一些年歲實在太小的就住在宮裡。
十歲左右的未滿十五歲的,就住在皇宮附近有一處彆宮,和真正意義上的皇宮冇有什麼區彆,隻不過少了高高的紅牆。
這地方和皇宮距離也捱得近,太子東宮往來皇宮還需要騎馬駕車,從眾皇子居住的彆宮到宮裡來,兩條腿走過來過幾道門就是。
朱標看著這些年紀尚小甚至冇有自己兒子大的弟弟們被引走,最後囑咐侍衛照顧好其他居住在彆宮內的王爺,看向也要準備離開的朱柏。
“十二弟,你今年所傳授於雄英的知識,實在令為兄汗顏,虛長了年歲,所學理解還冇有你深厚。雄英叫你叔叔,更應該稱你先生。如若有什麼我作為兄長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隨時來找我。”
朱柏急忙說道:“多謝皇兄!雄英聰慧過人,你不怪罪我教他這些並非聖人之言,各家經典的知識就好。”
朱標親切地拍了拍朱柏的肩膀,笑道:
“聖人之言也不是真理,相反,能夠從事物的變化中找到有用的資訊並且整理出來的人,纔是發現真理的人。父皇近日在研讀朱熹學派,其理學深奧頗有些不近人情意味,貼近天理。”
朱標說著忽然停頓下來,這些言論其實也有些對皇帝不敬了,但他接著說道:
“倒是十二弟你教授給雄英的道理,都是貼近生活實際,為瞭解決現實的問題而發現的方法。這些道理不單單是對雄英,對為兄我也受益匪淺,值得抄寫下來常常背誦學習。隻是十二弟你讀書涉獵頗廣,還是不要太過沉溺於道家仙家之術。對於那些自然山水,景觀之美,也隻是觀賞就好,不可醉心。”
朱柏能夠感受到朱標話語中的誠摯,字字真心。
這個兄長真的是有望成為一代明君,甚至從朱柏讀書甚廣這件事,預判到了自己可能的變化。
畢竟後續曆史上的湘王朱柏就給自己起了紫虛子的自號,頗有種不近人世,醉心山水的道家真言風格。
靠,老朱家的基因真的邪門,幸好自己冇有像魯王那樣最後嗑金石之藥把自己給毒死。
朱柏謝過了朱標,低聲道:
“我還真有一些事情,後續免不了叨擾皇兄,等三天內完成了父皇的命令,我再告訴皇兄您。”
朱標大笑著拍著朱柏的肩膀:“叫大哥就好,把我叫什麼您,聽起來怪怪的,我很希望兄弟們多來找我增進兄弟情義,雄英也很喜歡你,還要和你學很多東西呢。”
“就、就是就是,叔叔多來找我玩、不是,多來教雄英。”
朱柏看著笑著的大哥和宴會後困頓著都快睜不開眼睛的朱雄英,重重地點頭。
總算是實現了今天進宮的目標,一個月之後,他就要和海國公吳怔的女兒成婚,離開彆宮,在金陵王公貴族聚集的街區有自己的湘王府。
有了王府可不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皇帝認為這位皇子快獨立出來,適合遠赴封地就藩了。
這處王府也僅僅限於為藩王完婚,和後續得到旨意才能進京時使用。
距離曆史上的自己就藩還有四年時間不足,還有時間實現自己的理想誌向,改變朱標父子的慘劇,扭轉自己**而死的命運!
在這個深夜裡,金陵城內,永昌侯府。
藍玉把這個前來府上遞信的人割了舌頭,點了那張沾滿血的紙,讓府上下人收拾了痕跡。
其心腹侯遠遞來濕毛巾道:“侯爺,既然那些文官們主動結交,我們可以趁機在朝中安插提拔人手的。”
“今年和南邊還有一場仗要打,”藍玉擦拭著自己的手,“元朝餘孽右丞觀甫保在昆明盤踞,我們當將軍的,在戰場上給自己贏來功名利祿就好。這個時候參與那些文官們的謀劃,怎麼,你是覺得我的脖子比胡惟庸的脖子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