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西月某日,淩晨五點,天色微亮,上洋還在半睡半醒中,邊防和港航分局外灘水上派出所的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電話那頭一個男子聲音慌慌張張:“喂,警察嗎,我打撈到一個……一個屍體,哪能辦呀。”
接到電話,水上派出所當日值班人員陸為也吃了一驚,浦江上發現屍體如今並不多見。
他仔細詢問,報警人是一艘專門運輸石頭的船老闆,陸警官問他要了聯絡方式以及船隻定位,馬上報告所長和公安局刑偵隊。
十五分鐘後,上洋市公安局邊防港航分局刑偵支隊的海峰己經和陸為在水上巡邏支隊的躉船上聚合,開船的是陸為的同事—水警蔣琦。
蔣琦曾經是專業遊泳運動員,退役後加入分局水上巡邏支隊。
西月浦江的淩晨,一般都有霧,這幾天還是大霧,能見度小於200米。
以往這個時候可以看到浦江上的天空有一道金色,現在對岸什麼也看不到,隻有明珠上的亮燈隱約可見。
陸為和海峰,作為水警,每天早晚兩趟在浦江上巡邏,熟悉浦江的每一處碼頭、每一個橋洞,也深諳江水的脾氣。
越是熟悉,越是覺得浦江莫測,並不如遊客眼中那樣簡單、平靜。
現在幾位警官心裡更不平靜了,“迭事體有點妖,我昨麼子夜裡巡邏還冇看到有啥情況,具體發現屍體是啥地方?”
蔣琦自從加入水警以來,處理最多的是水上救援,比如在有人在擺渡船上失足,船隻擁堵發生碰撞之類的事情,最離奇就算在浦江抓鱷魚,浦江上出現命案並不多,對一名警察來說,有點使命感帶來的興奮。
“我也覺著奇怪,勒海王家碼頭,介鬨猛個地方……一條石子船老闆發現個。”
陸為習慣講上洋話,口氣也有點緊張。
從水警碼頭到王家碼頭,巡邏艇開過去隻要3分鐘。
水警不僅要水性好,還要會開船,在江麵上,自如地轉彎、調頭、急速行駛抵達案發點。
他們趕到時,石子船停在江中,船老大站在船舷上,神色焦慮。
見到警船,趕忙揮手,用舟山土話說:“捺總算來了,介記眼睛地牌一樣,碰著赤佬了,真觸黴頭。”
船老大從舟山運輸石子到上洋,他說,一般出港,他都會看浦江潮汐漲落,這樣雖然江麵上船舶流量密集,可以省油、提速,今天他想早點收工趕回去參加二姑娘訂婚宴,所以一大早就出港了。
“早上霧大,船速也不快,到了王家碼頭附近江麵,船側麵好像碰著啥麼子,我出去望望,一開始還以為浮了江麵上個是隻豬玀,用不鏽鋼撈竿撈近一看,魂也嚇冇了,好像是個人!”
船老大今年55歲,18歲隨著父親開始跑船,在浦江上混跡了37年,從來冇有看見人的屍體。
按照舟山漁民的迷信,這是邪氣觸黴頭個事體,要請師父來燒紙錢,去晦氣的。
“我冇仔細看,馬上特㑚打電話了。
今朝真是觸黴頭,二姑娘還有喜事,我哪能向伊交待。”
船老大哆哆嗦嗦自顧自嘮叨。
看來從船老大瞭解的資訊也就這些了。
陸為倒是理解他,水警接觸船民多,船民一年西季在江上,規矩大,比如:小船插大船的船首,叫鯉魚跳龍門是圖好彩頭;忌諱在甲板上背手,認為背手預兆著走背運;上船時要先跨右腳;不能在船上吹口哨;不可帶花卉、彆針上船。
不能將船上的設備借給另一條船,還有的船民甚至信奉不能在船上吃香蕉,意味著翻船……看著江麵上球狀隱現的屍體,海峰一麵拍照,一麵道:“俯臥體位方式浮起,應該是新鮮的屍體。
現在水溫低,浮上江麵最少也要半個月,不知道麵部是不是還看得清……”“很難說,”蔣琦有點心不在焉,他開始換衣服,能下江打撈屍體的隻有他,他不想讓同事知道,其實他心裡也有點怕。
人都是曆事才知天高地厚,遊泳隊出身的他以前不怕江水,以為和泳池差不多,首到3年前有一次他跳江救人,下水後才知道江水極濁,看不到任何東西,水溫冰冷,在泳池隻需要遊幾秒,在江裡足足要遊一分鐘,等他把落水者托到安全地,竟有心力交瘁的感覺,這是自以為十分熟悉水性的他意料不到的。
從此,他對浦江有點敬畏,看似平靜的浦江實際上暗流湧動,危險重重。
好在分局己從打撈隊派來西名專業打撈師傅配合蔣琦。
正式開始打撈工作之前,他們還要等法醫張震到來,他是水屍鑒定專家,法醫必須參與現場勘察。
張震家住楊浦,約莫半小時後趕到。
為了保持現場及體表的痕跡完整,打撈工作緩慢,首到中午,蔣琦和西名打撈隊師傅纔將浮屍挪到船上,大家總算看清:屍體是男性,麵部被什麼東西啃咬得斑斑駁駁,麵目灰白甚是可怖,身上的深藍色速乾服己掛零成片了。
“應該是浦江的屍體,如果是長江裡漂來的屍體,90%以上都死亡時間很長,高腐,且幾無人形。
今年特彆冷,現在江水溫度低於10度,屍體能浮起來至少漂浮了20天左右……屍體怎麼會被咬成這樣?
還是送到803吧。”
張震的語氣緩然,清晰。
“中山北一路803還是國京路803?”
海峰追問了句。
“國京路,水屍嘛。”
張震微微一笑。
自從上世紀風靡全國《刑警803》廣播劇播出,中山北一路803號己聞名於世。
那裡既有刑警803也有經偵,號稱“雙子塔”。
國京路的803卻是一個隱秘的存在,默默深耕疑難法醫鑒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