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身後站著的男人三十上下,帶著一頂四帶巾帽,身穿青色圓領袍子。
是宦官慣常的打扮。
常氏微微側身,向顧楠介紹。
“這位是趙三友趙公公,剛纔我為婆母選花的時候,恰好遇到趙公公被毒蛇咬了。
我想起身上有你給的解毒藥,便給了他一顆。
趙公公聽說藥是你配的,堅持跟過來當麵向你道謝。”
趙三友長著一張方形臉,向顧楠揖首行禮,未語先笑。
“謝世子夫人和常夫人的救命之恩,雜家記在心裡了,來日若有機會,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楠微微一笑。
“趙公公客氣了,不過是恰好遇上了,搭把手的事。”
趙三友搖頭,“於兩位夫人而言,確實是搭把手的事,但對雜家而言,確實性命攸關的事。
雜家在內府監當差,以後顧家有用到的地方,儘管開口。”
“內府監?”常氏驚呼,“哎呦,這可真是巧了,我們顧家倒是經常和內府監打交道。
不知趙公公負責哪一塊的差事?”
趙三友神色有些慚愧。
“雜家位卑言輕,平日裡隻負責宮裡的香燭買賣一事,今日來報國寺便是勘察香燭的。”
常氏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顧楠莞爾一笑,“趙公公不必過分自謙,我見公公行事沉穩,來日必定有一番大作為。
就像你們內府監監正李公公一般,聽說年輕時隻是宮裡浣衣局的小內侍,如今不也成了一府監正。”
“承世子夫人吉言了。”趙三友笑了笑,“雜家身份低微,不敢和李監正相提並論。”
顧楠搖頭。
“我的看法與趙公公不同,隻要發心發願,日日潛心準備,自然有心願達成的一日。
我們還要去前殿點燈,就不叨擾了。”
她微微頷首,吩咐如花帶上小滿和她抄寫的經書,同常氏一道離開。
趙三友望著顧楠離開的背影,一時陷入了沉思。
點完長明燈,回去的馬車上,常氏忍不住感慨。
“幸好今日咱們身上帶著解毒藥,若是等到報國寺的和尚將大夫請來,這位趙公公就要嚥氣了。
對了,好好的你怎麼想起準備解毒藥丸了?”
顧楠解釋道:“我婆婆就曾在報國寺遇到過蛇,在家唸叨過幾回,所以我才留心備瞭解毒藥丸。”
常氏哦了一聲,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轉而說起了趙永的事。
“冇想到侯府找來的是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大管事,謝家真的是其心可誅。
堂堂侯爵府邸,一心想霸占妻子的產業,真是爛到根上了。”
若說原先她還懷疑顧楠想和離是想和謝恒鬨,今日她發落趙永的事讓常氏徹底相信了顧楠和離的決心。
因此罵起謝家來,嘴上絲毫不留情。
顧楠靠在車廂壁上冷笑。
謝家早就爛到了根子上。
公公文昌侯是個虛有其表的偽君子,慣會吃喝玩樂,將祖上傳下來的家業敗壞的所剩無幾。
婆婆淮陽郡主,因為孃家父親的功績,父母過世後在太後跟前養過幾年,雖有郡主名號,卻冇有封地,麵甜心苦,平日裡隻知道算計。
所以纔會養出謝恒那般眼高於頂,剛愎自用的偽君子。
“阿嚏。”
謝恒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夜裡著涼了?”淮陽郡主一邊關心兒子,一邊吩咐下人換熱茶上來。
謝恒擺手製止,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儘。
抿了抿有些乾啞的嘴唇,他皺眉抱怨。
“兒子今兒去工部報道,直接就被尚書大人派去指揮修繕東城門了。
修繕的工匠都是些大老粗,兒子和他們雞同鴨講一日,口乾舌燥。”
淮陽郡主聽了十分心疼。
兒子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種苦。
“等過些日子想法子活動活動,讓尚書大人派個清閒點的差事給你。”
謝恒點頭,他的手是用來握筆的,豈能一直乾那些粗活。
“母親,聽說今兒顧楠發落了趙永?到底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淮陽郡主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
“提起這個,我就來氣,當初我念著趙永曾幫你外祖父打理過家裡的生意,所以纔給了他這個恩典。
他倒好,管著顧家的生意,做著自家的買賣。
這還不到三年,他都已經在外麵私自開了三家鋪子了,估計他貪的銀子都比拿給咱們家裡的多。
就算顧楠不收拾他,我也容不了他。”
頓了頓,淮陽郡主轉而提起顧楠。
“趙永畢竟是咱們派去的大管事,她不聲不響就處置了,這是打咱們的臉呢。
我看她就是因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同你置氣呢。”
謝恒覺得顧楠有些無理取鬨。
“家裡的事在家裡鬨就算了,生意上的事是大事,她一個女人家懂什麼?
兒子暫時不想去接她了,且晾她在孃家幾日再說,不能慣得她無法無天了。”
淮南郡主很是讚同,叮囑謝恒。
“你明兒親自去一趟內府監,讓李偉暫且將顧家的貨都壓下來。
總要讓顧楠知道,這兩年多到底是誰在為顧家出力,顧家賺錢看的到底是誰的臉麵。”
顧楠在孃家又住了兩日。
這兩日是她重生回來後過得最愜意的時光。
早上起來陪母親說笑用飯,然後陪小侄子讀書,陪小侄女玩躲貓貓。
到了下午便聽巡查商號回來的常氏唸叨各個商號的情況。
嫂子突然接手商號,千頭萬緒,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她便將自己前世打理生意的一些經驗分享給嫂子,姑嫂倆的感情恢複不少。
這日下午,常氏神色匆匆從外麵回來,臉色十分難看。
“內府監那邊將我們這一批送進宮的布料全都扣下了。”
顧楠蹙眉,“扣下了?什麼理由?”
常氏:“李監正說要近日市麵上的布料參差不齊,需要一匹一匹檢查。”
“以前也是一匹一匹檢查的嗎?”
“我問了布莊掌櫃,他說以前都是趙永去送貨,聽說是抽幾匹驗一驗就好了。”
顧楠臉色微沉,“這分明就是為難咱們顧家。”
話音一落,顧二叔和顧三叔一前一後走進來。
顧二叔道:“內府監把我們前幾日送過去的炊具,以及銅鼎什麼的都退回來了。”
顧三叔滿臉氣憤,“還有咱們家的馬蹄掌,馬鞍,馬鐙什麼的,說咱們家做的有問題。
我呸,咱們家做了多少年的這些東西了,怎麼就突然不合格了呢。”
顧楠逐漸回過味來,不由冷笑。
“這是文昌侯府在向我們施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