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日子很枯燥,不知不覺也熬過了半年,終於等到放寒假。
“山子,給我站住。”老乾媽出現在衚衕口,堵住正準備溜回家的我。
我咧嘴笑笑,“琪奶奶,你還不回家吃飯。”
“你懷裡是什麼?拿出來我看看。”老乾媽眼睛不大紅紅的,看上去很是嚇人。
“嘿嘿,冇什麼,你趕快回家吃飯吧,孫媳婦給你做好飯了。”我怎麼能承認懷裡衣服包著一個大蜂巢。
“你過來,我給你弄一下,被蜂蜇了可不是弄著玩的,你這個還是野蜂。”我瞪眼瞧著老乾媽,他是怎麼知道我弄了個蜂巢的,為了保密我脫下厚厚的夾襖來包蜂巢。
“你個小犢子,快過來,裡麵還有個蜂王,讓它蜇了你會腫的像包子一樣。”老乾媽還是不捨的喊我過去。
蜂王?不對吧,我可是點燃一堆野草用煙燻很長時間的,難道蜂王不怕煙燻?
“小小年紀腦子裡都是什麼陰謀詭計,奶奶還能要你的不成,你過來我教你一個禁製,回頭再見到飛蟲,打個禁製就行了。”老太太在誘惑我,肯定是。
當年老乾媽在聽到我剛剛學會說話,叫她老乾媽的時候是開懷大笑的,那也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笑成那個樣子,乾癟的腮幫子冇有幾顆牙,張大的嘴裡都看到裡麵的小舌頭了。老乾媽的年紀跟太奶奶差不多吧,我不知道,隻是知道他大兒子跟我奶奶年紀相仿。太奶奶都是稱呼老乾媽為“琪”或者是“媞”?我隻是記著是大概這個音,不管了,反正大家都叫老乾媽。有一段時間我叫她老老乾媽,她不高興了,還點著我的鼻子尖罵我,從那以後我也叫她老乾媽或者琪奶奶。
老乾媽的孃家是銀匠,說銀匠很多年輕人不知道乾嘛的,說白了就是現在的首飾加工行業的從業者。在和平年代銀匠還是不錯的手藝行業,再窮的人家娶媳嫁女也是要添置一件半件首飾的,銀子的弄不起可以弄錫的啊,看上去都差不多。可是到了戰亂年代就不是那個事了,兵荒馬亂的誰還敢弄首飾啊,彆給自己招來災禍纔好,碰上搶劫的為了一對錫耳環被扯下半個耳朵的也不少見。因為金子比較軟,一扯能拉直了,錫比較硬,扯掉耳朵不稀奇。那位說了,我們買的金耳環就很硬,那是你買的黃金不好,不是說四個九六個九就好,我們中醫說黃金可以入藥,你買的那個就不行,彆問我為什麼,問我,我會告訴你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說,說了你也不懂。
時逢亂世,做人不如做狗,銀匠的生意不好,吃不上飯,老銀匠帶著老婆、兒子、閨女闖了關東。很多年後老銀匠揹著老伴的骨灰,帶著閨女要著飯回到了老家,冇多久老乾媽就把自己嫁給了一家木匠家,聘禮是一口棺材,一口薄皮棺材收殮了老銀匠。木匠家也不是有的,兵荒馬亂的誰家還做新傢俱蓋新房啊,修修補補的活根本就掙不到錢,能餬口就不錯了。
木匠老爺爺是砍了院子裡的梧桐樹打了一口棺材,才娶上媳婦的。木匠老爺爺年輕的時候乾活累,喝涼水炸了肺,落了個哮喘的毛病,雖然身體不好,娶了老乾媽後唏哩呼嚕生了四男三女。本來就不寬裕的日子就更加難熬,就差把鋸末子摻和到糧食裡給孩子們吃了,野菜?冇有,地裡就冇有能吃的了。
那時候我家還是有餘糧的,大米白麪的就不用想了,我太爺爺作為一家之主都吃不上。太奶奶做主,每兩集(每集五天,集是集市的集)給老木匠家拿一鬥高粱米。老乾媽家在東北的時候請過保家仙,老乾媽也會一些掐掐算算的那種技術,為了能養活兒女,老乾媽乾脆在家裡立了堂口,專業乾起跳大神的買賣。那個年代跳大神的並不多見,有些個家裡有闖關東的回來說起過,所以跳大神隻能勉強養活幾口人,老乾媽跳大神也冇乾幾年,後來官家就不讓乾了。
“快過來,瞎琢磨什麼,從小就鬼心眼子多,奶奶我請來仙家救你命的時候,仙家怎麼也冇把你的鬼靈精怪拿走一些。”仙家救我命我是知道一二的,隻不過不容易接受而已。
我一步一步靠近老乾媽,“琪奶奶,你可嘴下留情,這個寒假的零花錢可全靠它了。”
老乾媽並起右手食指中指,在我懷裡的衣服包上點點畫畫,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嘿,老太太我怎麼會貪你小孩子的東西,好了,裡麵能飛的天黑之前都飛不起來,趕緊回家搖蜜去吧,估摸著能出三斤蜜,你們娘三個過個年就不用買糖了。”
老太太不學好,比比劃劃的弄什麼鬼。我琢磨著老乾媽的話,回到家裡,慢慢地打開衣服包。
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營造出這麼大的蜂巢,我仔細的將蜂巢放進水桶,我搖的很賣力也很認真,因為我擔心弄壞了蜂巢,蜂巢賣到供銷社還可以賣點錢,我跟弟弟的零食也就有了著落。
正如老乾媽所說,蜂蜜三斤。我如實告訴老孃老乾媽估計蜂蜜有三斤以後,老孃乾脆利落的裝了一罐頭瓶的蜂蜜,讓我給老乾媽送去。
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何況還是救命之恩。
“琪奶奶,”一進門我就大聲嚷,小孩子心性,我要讓很多人都知道,我給老乾媽送蜂蜜來了,“我媽讓我給您送蜂蜜。”
“傻孩子,彆嚷!”老乾媽一把將我拉進她住的東廂房裡。
這個老太太,這是怕她孫子們聽到吧。雖然住前後屋,我也很少到老乾媽住的房間來。
一進門,我就感覺一陣陰氣森森,“琪奶奶,你的屋子真冷,也不生個火。”
“哎!不能生火。”老乾媽放好蜂蜜,歎了口氣,“山子,奶奶知道你天賦異稟,胎裡帶的天眼,命中註定你不是個凡人。”
“什麼?”我不敢相信的盯著老乾媽,當過道士的姥爺曾經給我講過,有天眼的人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冇想到我就有天眼。“可是我什麼也冇看到啊,有天眼不是能查陰陽辯善惡嗎?”
“是啊,”老乾媽又是一聲歎息,“你出生連續哭了三天,是我給你把天眼封住的。”
說了老太太不學好吧,把我的骨骼精奇天賦異稟給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