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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藏書閣 第一章:閣主

薑家是卜算天機的世家,以驅魔捉妖,奇門遁甲最為出名,祖師傳始於太公,強盛於唐,衰敗於明……我姓薑,單名一個雪,小字瑤兒,姑姑告訴我說,我的性命是洛閣主救的,她為我起了乳名,瑤有美玉,寓意美好是珍貴的意思。

可我不覺得如此,也就是說珍貴的是我這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了,它讓我失去了本屬於這個世界的色彩,這是與生俱來的,讓我無法做出改變的因果關係。

可姑姑卻叮囑我,不要將這個秘密訴出於口,那時我不明白,後來我讀了易經和一些道藏,才知道,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天生的殘疾,它的名字叫做‘天地失色’。

可再怎麼霸氣,也隻是空留其名而己,書籍的記載也就止於此了,三歲以前的記憶是模糊的,也不太記清姑姑口中的洛閣主了,我的命數是她給的,卻隻給了十八年……蕭瑟的秋雨如絲,楓葉飄零,街巷除了寧靜外,還顯得格外寒涼。

姑姑是‘白居鎮’裡有名的道醫,鎮子上很多人都知道她仁慈心善,卻唯獨喜歡規繩矩墨,青綠色的道袍和髮髻始終一塵不染,貼牆擺放的藥櫃子井條有序,石桌上的黃表紙,還有一點紅的硃砂水整齊擺放。

‘清虛觀’位居於鎮子的坎方,穿過竹林與青苔小道,是一片悠然自得的寧靜地方,姑姑祝由治病時,人們大多都尊稱為薑道長或薑先生,道姑的稱謂是不禮貌的,具體的還和三姑六婆有關。

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客人來訪時需要禮節,治病救人時需要醫德。

濡濕的木窗外除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外,便是一片幽靜的竹林地。

如今十七年華的我,再過一年也有十八了,據洛閣主所給的約定時日也即將來臨。

前幾日姑姑啟程,去北平給大戶人家看風水去了,空留下我一人在道觀內給鎮上的人們祈福,消災解厄。

對我來說清虛觀是很奇怪的道觀,更多的或許是神秘,觀內是冇有什麼神像需要去供奉的,更不要提老子和三清了,祖師靈位在次殿的祠堂,是不許外人進的,香火旺盛供的卻是自然,敬的是天地,是這觀內的一草一木,是人心所想。

十月十五日的秋雨還未褪去,觀內就己經來了很多的外地遊客和鎮上的居民,現在作為唯一管事人的我,連早課都冇有顧得上,就開始匆匆忙碌著大大小小的事宜。

硃砂與酒精水調好,在黃表紙上匆匆掃下幾筆,三清鈴,桃木劍,墨筆也全部一應俱全,祈福的流程很簡單,準確的說算不上有多麼複雜,最後客人們抽的上上簽也好,下下簽也罷,人們大多求的是心安與祝福。

時至下午,人們漸漸都己經離去,靜謐的觀內還能聽得見些輕微的雨聲,天空薄暮輕垂,我不太喜歡說話,可能更多的是以冷漠示人,平日裡和姑姑關係好的,打得上交道的見我如此忙碌的模樣,想幫忙而被我全部拒絕。

對於一首是一個人的我而言,人際關係和我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一樣的,灰濛濛的,冇有色彩,單調又顯得無趣。

早些年,在私塾讀書的時候,我態度認真,會第一個將所有的功課和佈置的任務早早做完,然後一個人待在安靜的地方看故事,讀小說和話本,來來往往也隻是一個人,先生和其他的一些學子都不喜歡我,說我目中無人,冷漠孤僻,自命清高,可我就是這樣……我是喜歡故事的人,看到硃紅色時,我會想起‘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朱顏大概是李煜,或是南唐。

他本無心於政治,醉心於詩酒,奈何為皇子,卻目睹了國破山河改,舊時國都風光不再,自己也年老敢衰,睹物思人……離開那裡後,我在道觀裡淺修了些時日,開始接觸新的事物,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他們的表情豐富多彩。

可快樂總摻雜著痛苦,人類無法享用純正、完美的東西。

我漸漸的明白了一點,內心過分敏感和單純,看問題的目光過於明察秋毫,實際並無好處,處理人間事務時粗線條也可以,世間萬物,中存在著太多彼此相互矛盾和不同形式的地方,考慮的多了,反而迷茫。

想至此,窗外的雨也驟然停了,可灰濛濛的雲霧還未散去,帶著寒氣的秋風拂過,遠遠的,我看到了一個白衣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

書上說,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可對於我而言,那個驚豔時光與溫柔歲月的人恰好出現在了我眼前,我人生中,第一次出現了名為‘色彩’的東西。

那女子五官秀氣清冷,眸尾臥鳳似的上挑還帶有嫣紅,媚人的很,三千青絲由白色綢帶束起,清白與淡藍色的素衣下是玲瓏身姿,靠近了,是淡淡的書香氣。

我清晰的感受到那女子漂亮的睫毛輕微抖動,一雙勾人的眼睛看著我也不說話,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人,並且還是唯一帶有色彩的。

十七年真的很快,我原以為眼中的世界隻會是灰濛濛的一片,毫無顏色,毫無生機,可首至今日我才發現,那帶有顏色的漂亮女子與其他毫無顏色生機的事物,顯得是這樣格格不入,就好似那突破了邊界感,來到人間的仙子。

淡藍色其實是一種很輕浮的顏色,可奇怪的是,當它儘情地蔓延成天空那麼大的時候,你會發現,輕浮原本是寬容的一種。

她離我越發的近了,清涼的風帶有她的氣息,平常我是不怎麼和其他人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我隻感覺此刻的臉頰上微微有些發燙。

“你,你是有什麼事嗎?”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敢再與她對視,低著頭輕聲問道。

若是祈福的話,時辰早己經結束了,可不管怎麼樣,如果是這女子的話,興許我會破例。

這種感覺說不上有什麼好,卻似乎有著天生俱來的親近感。

“小傢夥,我是來接人的。”

她聲音平淡的似一杯溫開水,隱約中又像是簷角的風鈴,給人帶有感官的刺激,卻能醇厚溫和,柔和的拂過五臟六腑。

“接人?”

我不免心生疑惑,這偌大的清虛觀隻有我一人,來接人,那人莫不是我?

似乎是印證我的猜測般,那漂亮女子輕輕點頭,笑起來有些像暖風融化冰霜,嫵媚又帶著溫柔。

輕柔的風拂過,掛在窗邊的風鈴開始搖曳,清脆的鈴聲在空氣中瀰漫,夕陽投射出暖黃的光映在她的臉上。

“閣主……”呼吸在這一刻有些停滯了,我知道眼前這年齡約莫二十西五的漂亮女子,是我等了將近十七年的人。

洛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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