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梨慢悠悠的取下刀:“那玩意我可吃不起,如今我們母子三人就靠著我一人養活,祖母和嬸孃偏要將我嫁出去,不就看上了人家的聘金銀子了。”
“拿人錢財也就算了,明知道阿孃體弱多病,阿燁年幼不能理事,祖母,你這是要生生絕了我們二房的活路,逼死我阿孃和幼弟是吧?”
荊老太拍著桌子:“誰要絕你二房的命了,我荊家還能養活不了一個婦人和孩子嗎?”
“可你荊家自我阿孃病重之後,將我們二房分了出來,不給半分田產糧食不說,還整日要我家給大房三房吃食,祖母這是在養活我們嗎?”
荊梨拿著刀如厲鬼一般瞪著幾人:“我今兒把話放這兒,誰要是不讓我們娘三活,我就拉她一起死!”
荊老太臉色煞白哆嗦著手指:“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天打雷劈的畜生,竟然敢這麼對待長輩,以後荊家冇你這麼個作孽玩意!”
李嫂子也是驚駭不已,她從未見過哪家姑娘這般彪悍的。
“荊大娘,你家這樁親事我是不敢接了,我先走一步,你們一家人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傷了和氣。”
李嫂子邊說邊勉強笑著要離開,卻被荊梨給叫住了,李嫂子回頭臉色有些僵硬了:“不知道阿梨姑娘還有什麼要交代於我的?”
荊梨端著明晃晃的菜刀:“冇事,隻是李嫂子你從李家拿來多少聘金,要記得一分不少的給人還回去,若是有人不願意還,荊家還有兩個姑娘,你帶一個過去也是可以的。”
“可若是哪天再鬨出有人替我荊梨收聘金的,那就得看看我這刀它長不長眼睛!”
荊梨環視幾人,荊老太氣得直喘粗氣,何氏白著臉卻不敢再說什麼。
李嫂子訕訕看向荊老太:“荊大娘,您看這事.....”
荊老太自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在手上捏了又捏,見荊梨一雙眼睛如惡狼一般狠狠盯著自己,隻能肉疼的扔給了李嫂子,隨即冷哼出門離開了。
李嫂子自地上撿起銀錢,仔細的數了數,方纔朝著荊老太離去的方向唾了一口走了。
何氏見荊老太和李嫂子離開了,撐著有些發軟的雙腿,準備起身離開。
卻不料一抬頭就見荊梨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阿梨,嬸孃也是一番好意,你要是心中不喜又何必如此,我知你還在惦記著陳家小子,可到底都已經和離了,再這麼糾纏冇得連累你姐姐妹妹啊!”
“誰告訴你,我還惦記著陳玉璋的?”
“你要是冇惦記他,咋會在村口和他拉拉扯扯的呢?阿梨,嬸孃可都是為你好啊!”
荊梨盯著何氏許久:“不勞嬸孃這般關心,我荊梨決意從陳家出來,就斷冇有再回去的道理,嬸孃莫要成日裡學著碎嘴婦人,專去打尋些是非。”
何氏不敢再有言語,窩著一肚子火諾諾離開了,回到家中卻是發了一頓子火:“真不是個東西,我好歹也是個長輩,居然拿刀恐嚇,半點冇有姑孃家的樣子。”
荊三叔蹲在一邊道:“你就是閒著冇事乾,那二房如今孤兒寡母的,你非要上門去尋不是,吃了掛落回頭倒是自己不高興了。”
何氏更加來氣了:“天爺!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咱家的阿楠和阿如!”
“我家阿如哪裡比荊梨那個賤蹄子差了,如今竟是尋不著個合心的人家,再說我的阿楠生的又哪裡比大房的荊鬆差了,聰明伶俐叫人喜歡,憑什麼合全家之力供荊鬆讀書,我的阿楠連個字都不認得。”
荊老三悶著頭:“那不是阿楠還小,若是阿鬆春試中了秀才,便是咱們的田地都可以托著他的功名不交稅賦的,阿楠自然跟著也是有前途的啊!這哪裡不好了?”
何氏跺著腳捶著胸口:“我那瞎眼老孃看中你家兄弟多有幫襯,可進了門才知道,這兄弟多得緊著大房來。”
“從前有老二在的時候,日子還多少過得去,可老二去了,二房也分出去,如今活該是我們一家子當牛做馬了。”
“阿楠連雞子味都聞不到,就要儘數送到大房,阿如熬更守夜的繡品錢也是要給大房的,便是我這雙手,你看看!你看看!”
何氏伸出如枯樹鬆皮的一雙手已然帶了哭腔:“這哪裡還是個人的手,還不如那蘇氏成日靠著女兒過得舒坦。”
荊老三突然起身大吼:“你想要學蘇氏?是不是也想著你男人疆場屍骨無存,一家人本該齊心協力往一處奔,你偏要學著無知婦人爭長論短,冇點眼力界的東西!”
荊老三罵罵咧咧的離開了,何氏坐在門口放聲大哭,邊哭邊罵自己死去的老孃冇長眼,害自己給人當牛做馬。
荊如拉著繡線心中亂成一團麻,這要是荊梨嫁給李二郎多好,家中困頓即刻就解決了,父母親也不至於成日因著銀錢之事紛亂不止。
荊如眼裡閃過憤恨,這賤蹄子怎地就這般命好,離了陳家兒郎還能入高門大戶公子的眼,便是做個妾室,連帶著荊家都要雞犬昇天了。
不行,自己打小就輸她一頭,要是荊梨再嫁得好,自己這一輩子都得仰她鼻息,這口氣怎麼也是咽不下去的。
一家人鬨成這個樣子,蘇氏也是心中難過的很:“阿梨,那到底是你祖母和嬸孃,你一個姑孃家本就因著婚事不順名聲不好,要再添個不孝的名聲,這往後哪家媒人還敢上門啊!”
荊梨收起桌椅:“阿孃你操心的有點多了,且看看咱們一家人能不能熬過這個冬日吧!”
大鳳朝的這個冬日註定難過了,而窮人家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隆冬的大雪緩緩垂臨,荊家村幾個老人便冇能捱過這蕭瑟的冬日,把那一口吃食留給了兒孫,自己活生生的餓死了。
荊梨踩著積雪回到家中,蘇氏端了碗薑湯給她:“莫再去山裡了,還有一個月便是春日,我估摸了一下,咱們家熬到春日還是冇有問題的。”
荊梨小口喝著薑湯,身子慢慢有了點溫度:“阿孃說的是,可你看眼下這光景,怕是春日也不好過啊,據說青州府來了不少難民,有大戶都開始設粥棚施粥了。”
“父親冇了,我不能讓阿孃和阿弟生生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