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嫵昨日在承熹宮中留宿,本就惹得許多人心中不快了。
加之方纔她又被人算計了這一道,大清早便出了洋相。
她將手心之中的小小灰瑪瑙珠子緊緊捂在手中,現下並不是追究此事的最好時機。
若是她現下將這小瑪瑙珠子的事情告訴了皇後孃娘,且不說皇後孃娘能不能查出來這幕後之人,
皇後孃娘管理後宮,她本就不願平白多添什麼事端。
蘇青嫵便是告訴了皇後她今日晨起這麼一摔是因有人在背後暗下黑手,那又如何?!
皇後孃娘會不會管,怎麼管,是查個水落石出還她一個明白,又或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身在這後宮之中,誰人都不是誰的依靠,唯有自己能護住自己。
蘇青嫵入宮也有些日子了,她已經看清當今中宮的脾性,軟弱且自私,唯利是圖,其中宮的名聲重於一切。
隻顧著自己好,旁的事情在她眼中似乎都不怎重要。
先前劉昭儀死了,皇後對瓊驪公主百般熱情,但是等到聖上將瓊驪公主的歸宿落定,皇後便馬上換了一張麵孔。
既知道皇後不可能為她做主出頭,便不抱希望了。
如今,她隻得暫時忍下今日的委屈,靜待來日。
在蘇家受苦,隱忍不發這麼些年,如今入了宮,她實在冇必要鋒芒畢露。
心中想定了,蘇青嫵暗暗調整了一番心緒,
當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儘是無助,
蘇青嫵可憐巴巴地望著皇後,隨後言辭懇切地開口說道,
“回稟皇後孃娘,嬪妾今晨早起的確是身子不適,故而纔會…
但嬪妾剛入宮,能在皇後孃娘身邊聆訓乃是嬪妾的福氣,嬪妾私心裡是不願告假或是遲來的。”
蘇青嫵話音一落,手便撫上了額頭,她眼睛微微閉著,身子也順著一邊倒了起來。
她昨夜本就累極,今日起身後梳洗一番便前來給皇後孃娘請安了,
昨夜晚間高強度,今晨又冇用早飯,這臉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裡去。
皇後看著眼前的蘇青嫵羸弱模樣,心中並冇有什麼旁的感覺,
反倒是剛纔她說的話,讓皇後聽著心中甚是舒暢。
昨日她剛以劉婕妤為筏子,意欲好生震懾一番後宮之中心懷不敬之人。
聖上免了劉婕妤的板子,她心中本就不快活,
但,今日這蘇婕妤當著眾人麵前這般一開口,
在這批選進宮來的新人裡,這位蘇婕妤不論是容貌又或是家世都是頂頂出挑的。
身為戶部尚書家的幺女,這位蘇婕妤倒是守規矩,知尊卑的。
皇後心中這般思量著,麵上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
她對著蘇青嫵點了點頭,隨後開口對蘇青嫵說道,
“你既是身子不舒服,便先回去歇息罷。
待一會兒,本宮便宣太醫前去你的鏡棠軒為你診脈。”
見皇後孃娘這般說,蘇青嫵點了點頭,隨後在秋水秋月一左一右的攙扶下出了安平宮。
待回到了鏡棠軒,蘇青嫵連忙讓秋水去傳了早膳來,此時她當真是餓的心中發慌了。
用過早膳後,蘇青嫵便上了床榻又歇了一個回籠覺。
反正,今日她身體不適之事已經鬨到後宮人儘皆知。
一個病弱之人,不在床榻上休息難不成要去練劍翻跟頭嗎?
她歇在床上,那纔是理所應當。
事已至此,蘇青嫵心中也不必有過多想法,反倒是安平宮中所發生的事情傳到了當今聖上華雲祁的耳中。
華雲祁豎著耳朵,聽著八喜與他講述白日裡安平宮中發生的趣事。
當八喜說到蘇婕妤身體不適,險些暈倒在皇後孃孃的正殿之中的時候,
華雲祁麵上的表情差點冇繃住。
蘇婕妤身體不適?險些暈倒?
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聽差了,這不過幾個時辰,蘇婕妤便病了?
晨起之時,她不是還大著膽子向自己討水喝呢?!
華雲祁嘴角勾起了三分,眉眼之中帶著一股意味深長。
那女子嘴上說著去安平宮看戲,原來她纔是後宮之中戲最足的那位。
這位蘇婕妤當真是個有趣兒的。
這後宮之中,各樣的花兒都有,嬌媚或是婉約,柔美或是清冷。
華雲祁能坐到今時今日的位置,便足以說明,他不是個草包。
他自認,自己還是有那麼些許識人斷物的本事的。
華雲祁並非嫡出,他的親生母妃溫貴妃便是受儘榮寵,但歸根結底,不過還是妾。
中宮永遠是中宮。
當初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當今皇後名喚柳墨霏,自當初華氏一族平定天下之時,柳家便跟隨左右,
且,當今皇後柳墨霏的祖父為救先帝而身死,
當年的從龍之功,仍有餘威,
救命之恩德,時不敢忘。
柳家的平定軍侯之爵位乃是世代沿襲,雖然柳家的後輩一代不如一代,縱使如今柳家的當家之人資質平庸,
那又何妨,隻要柳家不翻天,不悖逆,那柳家如今的榮華富貴至少可保三代。
在承襲皇位之前,其正室之位一直空懸,
不僅華雲祁如此,便是其他幾位有望被立儲的皇子也是如此。
先帝便是在很久之前便已經盤算好了,不管日後立哪位皇子為儲,登上這九五至尊之位,
皇後的人選隻有一個,也唯有一個,那便是柳家女。
如此的恩寵,柳家當真是能吹一輩子了…
不論是先前在王府,又或是現在榮登大寶,
華雲祁的心中總是冇能容下任何一位女子。
能寵,但並不愛。
似乎在華雲祁心中總是深埋著一根刺,有關情愛,有關男女,
他不相信世間會有什麼真心實意,全心交付的感情,尤其是身在皇家,
在巍巍皇權之下,唯有權衡利弊後做出的選擇。
當年他的父皇也是待他母妃極好的,他的母妃曾數次與他說過,
“若有來生,定還會選擇與父皇相伴,
隻是若有來生,隻盼生在尋常人家,父皇與她唯有彼此。”
情深難抑,情深不壽。
華雲祁想到自己的母妃,心中便宛若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他母妃是如何死的,是如何一步步被先帝與如今的皇太後逼死的,
他心中清楚。
饒是這般,他還要與皇太後在眾人麵前裝作母慈子孝的模樣,
先帝是他的父皇不假,但先帝膝下不隻有他一個皇兒,
但他的母妃卻隻有他。
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母妃,又或是如今的中宮,都不過是當初先帝為了穩固皇權的一枚棋子。
華雲祁的麵容越發陰沉,他薄唇輕抿,劍眉微蹙,眸子中儘是冰冷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