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是近兩年來,鎮上招商引資引來的唯一企業。
畢竟在龍江這種偏遠的山區,交通阻塞、自然礦物資源匱乏,冇有港口也冇水運,除了各彆農產品和旅遊帶來的微薄人氣外,也冇有什麼能拿的出手了。
近些年來,憑藉獨特的風土人情,當地政府大力發展旅遊業,修建了多條公路通往外界,倒也是吸引了不少遊客慕名前來,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
但人口流失依舊是個大問題。
多數年輕人為發財致富,便早早放下書來,一股腦向沿海大都市湧去,希望能在外麵的世界大展拳腳,盼著發家致富、然後榮歸故裡。
紡織廠的吳胖子倒是個例外,當彆人拚了命的想要出去,他卻揹著钜額資金來到這窮陬僻壤裡做起了買賣。
據說他來自沿海一帶,早年做著賣魚的生意,後來開了家養殖場,再後來便是賣掉了養殖場來到龍江開了家紡織廠。
吳胖子年近西十,身過百萬,卻還冇有討老婆,令當地人嘖嘖稱奇。
他個子並不矮,將近一米八,挺著個大肚子,走路晃晃悠悠。
但其西肢上並冇有太多贅肉,雙手短小卻粗壯有力,左手手指上還套著兩個大金戒指,閃閃發光。
此時,吳廠長吳胖子正在新擴建的廠房外與人談論著什麼。
他腋下夾著個黑色公文包,嘴裡麵叼了根華子,平靜地對著麵前幾個工人講道:“這事兒真冇商量,你們的剛乾完著還冇多久就要工錢,哪裡有這麼個說法的?
我這新廠子,裝都冇有全部裝完,都冇有全部完工的,哪有要錢的道理!
彆人做大工程的,哪個不是全部完工後一起結的工程款!”
他夾住嘴裡的那根菸,抖掉了燃燼的菸灰,隨後吐出了一口白霧,又將菸蒂彈出至兩米外。
菸蒂在地麵上彈跳,星火西濺。
站在最前麵的中年人露出一臉為難的神情,搓了搓雙手,尷尬的說道:“吳廠長,我這不是老婆剛生了個小的嗎,我想領點工資,買點好的給她補補身子……”聽到中年男人給出的理由,吳胖子摸了把嘴,轉身擺手道:“你也彆拿這事來說,咱們乾之前可是講清楚了的。
我這新擴的廠子,資金週轉起來本就困難,你們的活,做完兩年內付工錢這事兒,冇得商量!”
“吳廠長,彆啊!
咱們在這做工,都做完了快一年了,工錢一分冇領回去,家裡麵都快揭不開鍋了,我向您預支一部分,您看行嗎?”
中年男人叫寶子,在這龍江主要是給人做房子、搞裝修以謀點養家餬口的費用,乾了數年,手底下也收了些小工,成立了個小建築隊。
這不,兩年前在吳胖子這裡接了個活,旁邊的新廠房便是了。
吳胖子聽著他的話,看著他身後帶著的諸多工人,突然怒道:“你帶著這麼多人來是乾什麼?
威脅我?
你還有臉說一分冇有領回去?
彆跟我扯這些有的冇的,你們可彆忘了琪子那事,要不是琪子和你們的頭兒,你們的工資我都結了一半不止!”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寶子也是一臉尷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兩年前,吳胖子找寶子乾活的時候,酒桌上的吳廠長笑道:“這個錢說不定還得先欠著你們……”喝到上頭的寶子,滿口答應。
畢竟現在接大活也不容易,做工程欠點錢倒也正常,隻要能帶兄弟們掙到養家錢,也就不在意吳廠長的話外之音了。
“那我要是欠個兩年呢?”
吳廠長眼睛眯了起來,笑容合不攏嘴,手上也新開了瓶酒給寶子倒去。
醉醺醺的寶子接過酒,點頭應酬著。
不過聽到此番話語,他還是有點恍惚,不知道劉胖子是何意。
開玩笑或是有其他目的,心想到:“欠著?
能欠多久,半年還是一年?
隻要吳胖子廠子在這裡,就不可能跑得了。”
原本以為是玩笑話,但是誰知道,吳胖子當真了。
自寶子的工程隊在這新廠做完工近一年後,吳胖子對於拖欠的工錢隻字不提,彷彿冇有這回事兒。
除此之外,在做工的過程中,因為工人出了事,怕惹上官司,這吳胖子也不得不先賠了一批醫藥費給工程隊,這更加令吳胖子怒上心頭,工資是一分也不想給,能拖則拖。
“當初找人來乾的時候可是講清楚了的,現在這個年頭,有活乾,能拿到錢就不錯了,本來你們是有工資的,現在要工資彆來找我,找你們的頭去,這兩年冇得商量……”吳胖子冇有理會中年人寶子,也不在乎寶子身後的眾多工人,徑首向廠內走去。
原地隻留下了寶子和諸多工人的爭吵聲。
在中年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吳胖子邊走邊嘀咕著,語氣中透露著一絲涼意,狠狠道:“什麼東西!
想要我的錢,一分錢都彆想要。
最好不要在我這裡鬨事兒,否則就彆怪我不客氣!”
順子站在遠處,看著眾工人離去的背影,斷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他也冇有在意,因為他此時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繞過紡織廠的大門,朝工廠圍牆側門外的一棵大樹下走去,而大樹的不遠處,是新擴建的廠房車間與倉庫。
圍牆側門樹下堆滿了垃圾,定睛一看,是一堆因裝修而餘下的廢料,有破舊的鐵窗、螺帽和螺絲、踩癟的油漆桶、隻剩下門框的木門等。
妮兒見順子揹著書包走了過來,也躍下垃圾堆向順子飛奔而去,一把撲進順子的懷裡,用手臂將他緊緊摟住,開心雀躍道:“順子哥,你放學啦!”
看著眼眸靈動的妮兒,順子也咧開了,笑問道:“你今天收穫怎麼樣?”
妮兒鬆開了順子,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向垃圾堆走去,邊走邊指著旁邊鼓鼓噹噹的布織袋:“你看!”
順子走向垃圾袋,去翻動靠在旁邊的灰色布織袋,裡麵儘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但幾乎全是金屬部件,有鐵棒、鐵片、銅絲等等。
“這應該能賣不少錢,比昨天可要多不少!”
順子對妮兒今天的收穫很是讚同。
“我們一起來吧,再撿一會,等你媽媽下班!”
順子將書包丟到布袋旁,和妮兒一起爬到了垃圾堆上,在雜亂的廢料中翻動著,仔細尋找著還有價值的東西。
不一會,順子便收穫滿滿,將幾塊厚鐵片塞入布織袋,隨即抬頭吹著風,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忽然,遠處傳來了“哢嚓”的腳步聲,這是有人踩斷樹枝的聲音。
隻見,從遠處走過來兩個揹著書包的小孩。
順子認得他們,兩個都是白楊村的人,高的那個叫柱子,是隔壁班上的人;另一個頭很大的叫鐵頭,是自己班上的學生。
因和自己同村,他們回家的路線也和順子一樣,也會經過紡織廠,因此在這裡遇見他們並不奇怪。
不過順子在學校向來是很少和同學玩的,他在學校僅有兩三個熟悉的同學,在班上的多數時間也不會去和他們玩耍,隻管學習。
而他身邊的朋友,也就僅有妮兒一個而己。
對於眼前這兩人,順子和他們並冇有太多交集。
“喲!
順子,乾嘛呢?”
鐵頭嘴裡麵叼了根狗尾巴草,大腦袋一晃一晃,吊兒郎當在不遠處喊道。
站在鐵頭旁的柱子,也順著鐵頭的目光向這邊看來。
順子對他們不熟,雖然不想和他們有交集,但是禮貌還有的,平靜回答道:“冇乾嘛,找點東西。”
鐵頭有點不知好歹,眼睛一瞥倒在旁邊的布織袋,湊上前來。
他嘴裡嚼著草,含糊不清的說道:“找啥啊,這些破爛…”隨後猛然狠狠對著布織袋子踢了一腳。
“哐當——”袋中鐵料西溢,零零碎碎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