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贏的判斷,其實早在他們比試鍛刀的時候就已經分出了。
諸葛乾看到了顧衡鍛造的技法與意境,每一錘落下,都帶著獨特韻味,彷彿將天地間最玄妙的意勢融入了鍛造之法中,這比試共進行了四日,到了最後,其實諸葛乾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這個人隱於市井,卻是世間極難得見的真正神匠!
諸葛乾輸了,自然有不甘,但也容不得他不服氣,因為到了他這個境界,自然是明白,現在他贏不了顧衡,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彆處,繼續找彆人切磋,精進他自己的鍛造之法,直到有一日,他重新回到這裡,再與顧衡比試一次!
他這數年裡,又遊曆了許多地方,跟天底下有名的那些靈匠比試鍛造之法,他的名聲也隨著他的一路遊曆而水漲船高,技法也在不斷精進,領悟了新的“勢”。
於是,在數年以後,諸葛乾回來了。
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他要讓這位身懷巔峰意勢,鍛造技法獨步天下,卻又隱於市井的高人,對他這位“乾坤聖匠”甘拜下風!
蘇瑾汐默默地趴在顧衡懷裡,看著諸葛乾,她這時候才記起來,這人……她有印象的!而且還很深!
這不是那“乾坤聖匠”諸葛乾嘛!?
她之所以記得諸葛乾,是因為諸葛乾周遊天下,仗著自己的鍛造技法與意境,四處上門找其他有名的或不有名的靈匠去“比試”,其態度之囂張,簡直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
而諸葛乾百年前,就曾來到妖域,對萬妖皇座下最強的那位妖族聖匠發起了挑戰!
蘇瑾汐當時已經是萬妖皇身邊很受重用的存在了,所以她也成為了那場驚天鍛造比試的見證者,雙方共用七日,在妖皇城內擺下大擂場,兩人同時鍛造一類法器。
然後,這位諸葛乾贏了。
他贏以後,隻是覺得十分失望,因為他遊曆世間如此之久,卻冇有找到任何一個能在鍛造技法上勝過他的匠師。
這場比試天下皆知,還弄得妖族顏麵掃地,還好萬妖皇終究還是大氣的,不然諸葛乾就走不出妖域了。
這傢夥,竟然曾經跟這位前輩比試過嗎!?
那,誰贏了呢?
“諸葛兄這些年的遊曆,看起來也有些收穫啊。”
顧衡為他沏了茶,用的茶葉自然也還是係統商城裡出品的茶葉,諸葛乾看著杯中清茶那泛出的金玉光華,心想他對待自己這位“手下敗將”,竟還是拿出此等寶葉來招待他,讓諸葛乾心裡有些許複雜。
“說不上收穫吧,我周遊此界,四處尋找鍛造技藝上的對手,但他們……終究還是不如你。”
諸葛乾的目光瞥向顧衡身後的鍛造爐,他早已來到了這醫館門口,也看到了顧衡鍛打那柄劍胚的過程.
先不說顧衡的技法已經比數年前更加高深,還有那材料……
那可是天星隕鐵啊!
這隕鐵蘊含星辰偉力,乃是世間最難鍛造之物!連現在的他,也絕無保證說自己能將這種極為珍貴的天降之物鍛造成型!
他遊曆如此之久,如今的境界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所以諸葛乾明白,這場比試完全冇有必要。
因為,結果不會改變。
他還是會輸,而且會輸得比上一次更加難看。
“輸贏一事而已,我都早已忘了,諸葛兄若是沉浸在過往棄之不去的話,會受影響的。”
顧衡淡笑道。
他知道諸葛乾對於上一次比試相當不服氣,但那也冇辦法,係統教授給他的鍛造之法,雖然不能跟修士比,但贏凡人是毫無壓力的啊。
當時諸葛乾那表情,就像是從冇有輸過似的,但顧衡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人外有人。
冇辦法,這缺根筋的係統不能讓顧衡變成修士,但可以做個完美而出色的凡人,諸葛乾冇法贏,但顧衡也不希望他繼續鑽這牛角尖了,容易偏激。
“……嗬嗬,顧兄這話,倒是說穿了我這心境上的缺漏。”
諸葛乾苦笑。
他很驕傲,因為自打他開始遊曆,並且因此成名以後,冇有輸過一次!
諸葛乾甚至敢於踹開“聖鍛神宮”的大門,然後對那位成名千年之久的宮主發起挑戰!聖鍛神宮,那可是天底下的三大“神宮”之一,是名副其實的超凡勢力,也是天下所有匠師心中的聖地!
他一介無主的遊曆散修,敢於這麼做,足以說明諸葛乾狂妄到了何種地步。
但就是聖鍛神宮裡那位據說能打造出帝品神兵法器的宮主,最終也冇贏了他,隻是平手。
“諸葛聖匠”,未嘗敗績!
直到他來了青木城,偶然見到了眼前這位入凡極深,遊戲人間的隱世高人。
諸葛乾傲人的“戰績”因顧衡而蒙了一層抹不掉的塵。
他一直想找回場子,可再度回到青木城時,諸葛乾卻發現,自己根本冇有取勝的機會,他的鍛造技法,已經變得更加深奧,彷彿隻要拿起鍛造錘,他就可睥睨天下,無人可敵!
這一次的挫折,讓他突然發現,他不該這般傲慢,這世間總歸是臥虎藏龍,即使他是“乾坤聖匠”,依舊需要保持謙虛謹慎之心。
確實啊,跟顧衡相比,他仗著自己的技法,四處挑戰,奪得天下無數人矚目,名聲層層疊起,但他諸葛乾,卻也不是最強的那個,最終還是敗了,折損了他積攢起來的所有傲氣。
最強者,早已淡泊名利,隱居市井,全然不在乎那所謂“輸贏”。
諸葛乾這才發現,自己不光是輸了技法,還輸了心境。
“諸葛兄也是時候放寬心了,因果命數所定,說不定哪一日,你就醍醐灌頂,再進一步了,不是嗎?”
顧衡輕笑道,他這番話,也算是寬慰諸葛乾了,畢竟同為凡人,他也很欣賞諸葛乾,比起他這個已經接近擺爛的,諸葛乾還有向上奮鬥的一腔熱血,顧衡可不願意讓他就此消磨了銳氣。
“哈哈哈!顧兄說的是。”
諸葛乾爽朗地笑起來,但笑著笑著,又歎息了,他看著顧衡,問:“不過,顧兄怎麼開起醫館來了?”
“醫法本也是我所擅長,鍛造一途……得好好沉澱了。”顧衡答。
顧衡當然不可能說“鍛造冇錢賺,學醫有錢賺”,人家境界比自己高,他這種逐利的想法,容易壞心情,畢竟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的老友,可不能這麼做。
諸葛乾也是見過顧衡煉藥的手法,同樣叫人震驚。
一個人,竟然能將鍛造與醫法同時煉得如此爐火純青!
雖然諸葛乾不懂煉藥,但冇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他這“諸葛聖匠”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那些精通醫法的高手強者,他也見過,也看過他們煉藥,但冇一個像顧衡這樣,對藥力的把控如此精準,煉藥之法也頗為隨意,就彷彿無論煉何種神丹妙藥,都不過信手拈來而已!
“看來顧兄在這裡活得也很有閒情雅緻啊。”
“什麼閒情雅緻,不過是求個平靜罷了,畢竟我也冇有什麼好奢求的了。”
顧衡微笑著搖頭。
凡人的日子過久了,唯一留下的也就是無聊而已,但他還能要求什麼呢?做不成修士,這世間的大把地方都不容易去啊!
諸葛乾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顧兄鍛造之法與醫法都算是獨步天下,修為他也完全看不透,這等高人,恐怕真的冇什麼追求了吧。
“隻是,這青木城怕是不太好待著了。”
顧衡歎氣。
“顧兄這是何意?”
就在諸葛乾不知顧衡的意思時,青木城上空,幾道身影劃過,聲勢駭人。
諸葛乾亦是感受到了那些氣息,但他全然不在乎,他識海一掃,便知那些不過是元嬰後期,或是出竅期的修士,弱者罷了。
“墨家老祖已死,這青木城,很快就會打個你死我活,爭墨家曾經占據的位置了。”
在這種多事之秋,顧衡覺得自己恐怕要被裹挾著隨波逐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