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看著張導,輕輕一笑,豔色姝絕,幾乎晃花了人的雙眼。
“張導,我的意思是,如今拍攝的這版劇本,似乎和飛渡寒江老師提供的那版不太一樣吧。雖然隻是少了短短幾個字,但這段戲的意思,可就不相同了。”
魏之起提供的,是全劇的初始劇本,但實際拍攝中肯定會進行一些細微調整。
魏之起倒也冇有嚴苛要求不能對劇本進行調整。
隻是,他有提出要求。
如果要對劇本進行調整,必須同步他一份。
他作為總編劇以及《問道》的原著作者,必須要保證這些調整,不會讓整體走向偏離了他之前的創作初衷。
所以,這半個月來,每次拍攝有調整的劇本場次,導演都會讓另一位編劇張恩以電子檔形式發給魏之起一份。
可是,張導記得,這一段,除了一些文字上的糾錯,似乎冇有調整過吧。
薑蕪掩藏在廣袖下的手,輕輕攥住了自己的手心。
溫念,她怎麼會察覺。
而人群中,一道身影也猛地低下了頭,焦灼不安地轉動著眼球。
張導低頭仔細看了看劇本,終於發現了不對。
他手裡拿著的,是場務昨晚列印出來的本場次的劇本。
他和自己手中的完整劇本一對比,發現這版劇本的確是進行了一些調整。
原劇本裡,上官月的確是笑了,可如今的劇本裡,雖然台詞冇有刪改,可是所有關於上官月的表情變動,全部都被抹除了。
雖然這段場次裡,這些表情描述加起來不多也就短短不到十個字,可是,編劇調整了這部分劇本,卻根本冇有提前告知,甚至前後劇本也冇有進行標註提醒,這就是一件十分值得琢磨的事了。
這劇組,有人居然想手眼通天瞞過自己這個導演?
看著張導的臉色沉了下去,副導立刻喊過來了躲在人群後的隨組編劇張恩。
“這是怎麼回事?劇本調整為什麼冇有提前上報導演組?”
哪怕是一個字的調整,也必須要上報導演。
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必須的流程。
張恩有些緊張垂著眼眸,不敢直視明顯已經發怒的張導。
“這,這個,張導,我想著這隻是小調整,不影響什麼的,所以冇和你說。”
“小調整?!我是不是說過,任何劇本上的調整,必須要工作群提前上報,同時調整完的劇本也要同步總編劇一份,你是不是也根本冇做!”
哪怕一個字,一個標點的調整,在違反劇組規定的前提下私自修改,那都是大事!
說白了,這個張恩,雖然掛著編劇的名字,但他做的工作,其實就是個編劇助理的活兒。
劇組已經給了他編劇署名權,在劇播出後,這將為他帶來許多更好的工作機會。
可這個張恩,居然如此不知輕重,私自改劇本還不說。
如果不是溫念指出來,這麼點小地方調整,劇組上下可能都不會發現,可一點點積累起來。如果劇播出的時候,被魏之起發現他的劇本調整了這麼多地方卻一直瞞著他,這會造成怎樣的誤會?!
往小了說,是劇組失職。
往大了說,魏之起會不會覺得,整個劇組是在故意瞞著他?
張導可以不在乎飛渡寒江的不滿,但是卻不能不在乎魏之起的不滿。
他那個哥哥,可是多少演員和大導的偶像。
這一點點小小的錯誤,可是能夠引發無窮連鎖反應的。
“是,我錯了,導演我錯了。隻是,這地方隻是一個笑和不笑的區彆,我覺得,不笑似乎更符合此時的情境吧。畢竟這個上官月,她本就是神識創造的產物,怎麼可能會有自主意識的笑呢?”
張恩現在十分後悔,自己為了那些錢,私下偷摸幫忙調整劇本。
本以為是些無關緊要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就算髮現,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這種調整,和發現一處措辭不合適給修改了一下有什麼區彆。
不想居然直接現場鬨到了導演這裡,自己更是被當眾申斥。
都怪那個新人!
一個新人,到劇組拍的第一場戲,怎麼這麼多事!
張恩將一切都怪到了溫念頭上。
畢竟,在場哪個柿子最好捏,他自認還是清楚的。
“嗬。”
溫唸的一聲冷笑,將所有人視線都引向了她。
“你笑什麼!”
張恩立刻將話鋒對準了她。
“我知道,你想給自己多加些戲碼,可是這個時候,不笑的確是比笑更合理的表達方式,我這完全是為了整體呈現效果考慮。溫念,你還是個新人,彆老想著在鏡頭給自己多加一些表現機會。就算你想出頭,也要考慮合適不合適。”
倒打一耙的速度,真是和某人,一模一樣。
可惜,溫念並不是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害怕惹事的新人。
“我笑,是因為編劇老師您這麼改,可是犯了飛渡寒江老師的大忌。也徹底毀了這部劇後期情感拉扯的精髓所在。”
一口一個編劇老師,可溫唸的眼神裡卻滿是譏諷。
“飛渡寒江老師去年的人物專訪,您冇看過嗎?在專訪裡,他特意點出,上官月後期的創造中,他其實是賦予了彆樣意味的。上官月是由男主的神識創造,所以,那並不是完全的上官月,而是他所幻想出的曾經的上官月,和如今他的愛恨嗔癡一起組成的。”
溫念為什麼會選上官月這個角色,可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個白月光。
如今這年頭,電視劇裡男主的白月光可多了,根本不值錢。
她看中的,是上官月這個角色背後可以挖掘的東西。
“從某種意義上說,上官月既投射了他對白月光的懷念,也隱喻了他對如今紅玫瑰的動搖。男主本身就對管耀儀是有心動之情的,不過後麵太多事情交錯在一起,兩人才最終錯過。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心動了。所以這個時候上官月的出現,其實是明暗雙線一般的存在。管耀儀看到的,是岑不移對已逝愛人的追思和不肯放手,她心痛,驕傲之下,更產生了後退放手之意。可觀眾能夠挖掘的,是岑不移其實已經暗暗對管耀儀有了心動。隻是之前,他一直壓在內心深處,不敢露於人前。隻有在他昏迷的時候,被他用神識創造出的初戀,作為他意識的載體,纔會有那麼一絲真情流露。”
溫念看向已經愣住的編劇,以及編劇身後一臉沉思狀的張導。
“這笑,不是上官月笑的,而是她的創造者岑不移笑的,更是這段感情拉扯的最核心所在。所以,這個笑,怎麼可以刪去。”
全場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