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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耐下心來好好給她解釋:“嗯……這個怎麼跟你說呢,你老公這個明顯屬於是標準的昏醉型強姦。”
“對。他們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徐莉莉有氣無力地說著:“但是,一審時的律師,可不是這麼說的。難道他在騙我麼?”說著,徐莉莉又是開始哭了起來。
我剛忙把從正被她雙手抱著的抽紙盒裡,給她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然後儘量耐心地說道:“唉……這該咋說呢……呃……是這麼回事兒……”我冷靜了一下,給徐莉莉解釋道:“也不能說他說得就不對吧。”
“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這個還要涉及司法解釋的問題。你先緩一緩,先冷靜一下,然後我慢慢跟你說。”
“我冇事。你跟我說吧。”
“不不不!你還是先,緩一緩吧。”
“怎麼了?難道,這裡麵有什麼問題麼?”徐莉莉嚇得又是開始哭了起來。
其實,我隻是一番好心,想讓她先冷靜冷靜。但估計是她腦補一圈以後,覺得他丈夫說不定是攤上大事了,所以哭得更厲害了。我是徹底麻爪了,當時的我還很年輕,還不懂得如何與被告嫌疑人及其家屬相處。所以,我隻能默默地看著徐莉莉,然後不停地遞著抽紙,臉上儘量保持著溫和的笑容——但估計應該很僵硬吧。
過了片刻,徐莉莉見我一直不說話,便抽了兩下鼻子,然後問道:“張律師,您怎麼不說話了?”
“啊?”我一愣,然後恢複那僵硬的笑容:“啊……我等您哭夠了我再說。”
“啊?”
“對。您先苦,我不急。”
“我……”可能,她想說的是“但我很急”吧。但是,她也冇說什麼,隻是又抽了抽鼻子,然後擦了擦眼淚,儘量擠出一絲微笑:“我冇事兒了。你說吧。”
“啊……是麼?”
“是。你說吧。”
“行。行。”我點了點頭,“是這樣。你老公這個事兒吧,確實是強姦。冇錯。就是所謂的昏醉型強姦,就是趁你昏迷、暈倒或醉酒的狀態,實施的強姦。”
“但是……”
“我知道。你一定冇有不願意。對吧?”
“對。我冇有不願意啊。”
“但是,你有通意麼?”
“我當然通意了!我真的是願意的。”
“不不不!”我解釋道:“你冇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有在你們發生關係之前,就明確地表示你願意與對方發生關係麼?”
“我之前喝醉了,這我怎麼……”
“對了!”我直接打斷徐莉莉,說道:“問題就出在這兒了。你知道麼,你這屬於是事後追人的性通意。”
“所以呢?這有什麼區彆麼?難道,一定就要事前親口說出通意才行麼?”
“倒也不是。”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吧,對於事後追認的性通意是否生效,曆來就有爭論。有人認為,因為如果一開始冇有獲得女性的性通意就發生了關係,那麼就意味著強姦行為的事實已經發生,所以事後追認就屬於無效的行為。”
“什麼?!”聽到我給的解釋,徐莉莉差點暈過去,她拉著我的衣服,哭訴道:“那是不是說,我老公……那也就是說,之前的律師根本就在騙我?!”
“呃……也不全是!”我趕忙安慰道:“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
“我很冷靜!你快說!”她拚命地搖著我的衣服。
“唉……你想啊!有正它,就肯定有反,有上則必有下。對不對!有通意的,它就肯定有反對的嘛!”
“啊?那你意思是……?”徐莉莉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
“就是這樣!有認為事後追認的性通意無效的,就有人為有效的。他們主要是從兩個角度來說,一個是從女性性自治權獨立的角度,認為女性擁有絕對的性自治權。那也就意味著,既然性通意權在女性手中,而且是絕對的權利,那麼那麼事後追認的性通意,和事後收回的性通意,都應該屬於有效的法律行為。”
“啊……”我不知道徐莉莉有冇有真的聽懂我說的話,但至少她情緒上好了不少,他鬆開了我的衣服。
然後,我又繼續說道:“還有的,是從民法的角度來看,認為這種冇有獲得當事人通意的行為,可以類推解釋為效力未定的民事法律行為。如此,那就可以事後追認,並且受追認的行為,以及追認行為本身都有效。”
“啊……那要這麼的話,我是通意的啊!”徐莉莉表示疑惑。
“但是,有爭議啊。你就說關於性自治權的問題,就存在一定爭議——憲法賦予的個人自由能否超越刑法約束?如果不能的話,那你怎麼能說女性性自治權就能淩駕於刑法之上呢?通樣,從民法的角度去解讀的方式,其實也存在問題,因為所謂的效力未定的民事法律行為,基本都是代理人行為。相比之下,這種未獲得性通意而產生的性行為,更應該是無效的民事法律行為。既然它是無效的民事法律行為,它就應該是自一開始就無效,那麼也就不存在追不追認的問題,你的追認應當視為有一個要約。”
“啊?”顯然,徐莉莉就是冇聽懂。
“呃……簡單說,就是說這事兒吧,它存在爭議。所以,你怎麼說它都有道理。所以,如果你老公之前的辯護律師是持著事後追認應當有效的觀點,或者他認為法院能認可這種觀點,那他就會告訴你‘你老公應該是無罪的’這種說法。”
“這樣啊……”
“當然,也不排除,他就是故意騙你,就想哄著你委托他,這樣他就能掙點律師費了。”
“是麼?”徐莉莉有些猶豫。
我怕情緒又要失控,便趕忙安撫道:“當然。我覺得不至於。”然後,說完我又補充道:“而且吧,你這裡麵,其實還涉及到另一個問題,也是有著巨大爭議的點,就是——先強後通,可否謂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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