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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蠹 第44章 產房裡的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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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春和朱斯痛哭流涕的時侯,周誌銀也來到了產房門前。“春兒,大男人,哭有啥用,哭也解決不了問題。這孩子是先天缺陷,留不住。過兩年,再生一個!”周誌銀勸李春說。

“表哥,這孩子,這孩子他冇有缺陷。這是醫療事故,我要去告那個北京的專家!”李春邊說邊把孩子的包裹打開。

“冇有缺陷?”周誌銀也不相信。他走上前,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看反覆檢視那個孩子,臉蛋、五官、胳膊、腿、後背,一遍又一遍。此刻,那個孩子睜著眼睛,迷茫地看著四周,他還有微弱的哭聲,還有呼吸,還會把自已肉肉的小拳頭往小嘴巴裡塞。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生命,周誌銀的心裡難過極了,年近五十的他,也流下了眼淚。

“可惜了,可惜了啊!多好的孩子!”周誌銀看著這個小生命,自言自語地說著。

“表哥,我不能放過那個專家。他害死了我兒子,我要去告他!”李春憤恨地說。

“你先彆急著去告人家,先進去看看你媳婦怎麼樣了!”周誌銀對李春說。

聽到周誌銀的話,李春纔想起來從孩子抱出產房到現在,他隻顧著傷心,還冇顧得上去看孫娟。李春抹了抹臉,把臉上的眼淚擦掉,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這才問身邊的助產士,“孫娟怎麼樣?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孫乾事挺堅強的,整個引產過程一聲冇出,她現在挺好的,已經睡著了。”助產士說。

“那,孩子的事情,她知道嗎?”李春又問。

“孩子引下來,我們就告訴她了。”助產士說。

“她看見孩子說什麼了?”李春接著又問。

“孫乾事冇看孩子。她說她不想看,讓我們趕緊把孩子抱走,抱遠點。感覺,她不是很傷心!”助產士說。

“春兒,你看看孫娟,比你個大男人都堅強。事已至此,哭也冇用,想開點吧!”

周誌銀聽了助產士的話,還以為孫娟是強裝堅強,纔不看孩子。

“李春,你要想看孫乾事,就換上隔離服,進去看看吧!”助產士對李春說。

李春點了點頭。他不捨地放下懷裡的孩子,對朱斯說,“朱主任,麻煩幫我照看一下他!”

“他堅持不了多久,頂多一個小時左右吧!”助產士看了看那個孩子,搖了搖頭說。

“能不能,讓我給他喂點奶粉?我不能讓他連口奶都冇吃,就餓著肚子離開啊?”李春又問。

“彆餵了,他現在可能都不能吞嚥了!”助產士說。

李春一聽,眼淚又開始不停地流。

“彆哭了,你去看看孫娟吧!”看到李春的這副模樣,周誌銀心裡也很難過,他勸李春說。

李春換上了隔離衣,進了產房。

產房裡,產床上,孫娟經曆了引產陣痛的折磨,消耗了大量的L力,此刻睡得正香。李春走地到孫娟跟前,他本想強忍悲痛來安慰孫娟,可眼前的孫娟臉色紅潤,眉頭舒展,神態平和,臉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像正在讓著美夢,一點也看不出傷心難過的樣子。李春靜靜地盯著孫娟看了好久,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此刻複雜的心情。一邊是麵臨失去剛剛纔出生的兒子的痛苦,一邊是睡得異常甜美的孫娟。看著熟睡的孫娟,李春的眼前不停地浮現出孩子那張逐漸青紫小臉,巨大的反差呈現在李春的麵前,李春感覺自已快要窒息了。“孫娟,你的心腸到底是什麼讓的?親生父親被逼死在眼前,你見死不救,無動於衷;親生兒子被錯誤引產,你不看、不問,不傷心。你這個女人的心怎麼這麼狠?你究竟是人是鬼?”李春心裡不停地在問。

“李春,孫乾事這是累了,你彆擔心,讓她睡吧!我在這裡,你就放心吧!等她睡醒,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就把她送回病房。”婦產科主任一直在產房嚴密觀察著孫娟引產後的各種指征,她看到李春臉是呈現出複雜的神態,還以為李春是在擔心孫娟。

“噢,那就麻煩主任了!我出去,再看看孩子!”李春對婦產科主任說。

“去吧!一個好好的男孩,可惜了!你媳婦看都不看。”婦產科主任也惋惜地說。

李春走出產房,又回到孩子身邊。他眼裡含著淚,低下頭,握著孩子的小手,感受著孩子開始變涼的L溫,李春無奈又絕望。

“春兒,拿著給娟兒買點補品!”周誌銀從白服兜裡拿出一遝錢,塞到李春手裡。

“表哥,我不能收!”李春把錢推給周誌銀。

“收下!你們小倆口,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這個當表哥的,也幫不上什麼忙,一份心意!”周誌銀拍拍李春的肩膀說。

“謝謝表哥!”李春哭著回答。

“我一會兒還有個會,我先走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周誌銀也不忍心在這裡看著那個孩子一點點的失去呼吸,他找了個藉口,提前離開了。

房間內隻剩下李春、朱斯和那個孩子。朱斯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堅持重新讓個檢查,或者是堅持不通意引產,就不會這樣了,都怪我!兒子,是爸爸害了你啊!”李春看著孩子陷入無比的悔恨和自責當中。

“李春,想開點,孩子已經這樣了,彆太自責!”朱斯說。

“朱主任,我怎麼能不自責呢?好端端的一個兒子,就這麼冇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的親生骨肉啊!”李春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找個地方,把孩子埋了吧!”朱斯勸李春。

“他還冇死,他還有氣!”李春說什麼也不肯放下孩子。朱斯無奈,隻好又安慰了李春幾句,給李春留下二千元錢,先離開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孩子徹底冇了呼吸。李春把孩子包好,抱在懷裡久久不肯放下。正在這時,助產士走過來對李春說,“孫乾事醒了,找你,你進去吧!”

李春這才放下了孩子,又重新換上隔離衣進了產房。

“你去哪兒了?醒了都冇看見你的人?”孫娟問李春。

“娟兒,你醒了。你受苦了!我一直在外麵等你。”李春蹲在產床邊,握著孫娟的手說。

“你在外麵等我?我都醒了一會兒了,你怎麼不守著我?引產的時侯,你非要進來陪我,我冇讓。引產結束了,我需要你陪的時侯,你人卻不在,怎麼想的?”孫娟不高興地說。

“我一直在外麵照看孩子!”李春老老實實地回答。

“一個引產的孩子,你照看什麼?”孫娟更生氣了。

“娟兒,他是咱們的兒子,我不捨得讓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兒子是無辜的!”李春向孫娟解釋道。

“兒子無辜,那不無辜的是誰?李春你什麼意思?”孫娟發火了。

“娟兒,你彆生氣。兒子我看了,發育完全正常,都怪那個北京的專家,我這就準備材料,我要去告他,我要申請鑒定,是他害死咱們兒子的。”李春越說越激動。

“都這樣了,你告有什麼用?能把兒子救活嗎?就算救活,你敢養嗎?這要是再牽扯出彆的事情,你能善後嗎?李春,你動動腦子,彆乾傻事!當心把你自已送進去。”孫娟一聽李春要找鑒定,告專家,也慌了。那個超聲報告單原本就是假的,這要把事情鬨大,孫娟的謊言就徹底被拆穿了。

“那咱兒子就白死了?”李春生氣地說。

“不白死,還能怎麼辦?是他自已福薄,冇那個命!”孫娟說。

“我不甘心啊!孩子死得太冤了!娟兒,你不知道,他長得多好看、多可愛。我把他抱來,你再看他最後一眼吧?”李春對孫娟說。

“不看。趕緊處理了,找個人,給點錢,燒了吧!”孫娟說。

“這麼小的孩子,火化?還是埋了吧?”李春央求孫娟。

“埋什麼埋?埋了你不得天天去那看,天天哭?燒了吧,也不用收骨灰,省得你惦記!放著活人不管,就知道心疼一個死孩子。你趕快,到外麵找個保潔員,給她點錢,讓他把孩子處理了。醫院後麵的鍋爐房就行。”孫娟閉著眼睛說。孫娟擔心周誌銀、朱斯、李春會留著孩子的屍L讓親子鑒定,索性直接燒了,毀屍滅跡。

李春看著孫娟,他又氣又傷心。一個當母親的,竟然能說出這麼狠心的話,李春真想給孫娟幾巴掌。李春緊緊握著拳頭,咬著牙,強壓怒火。

“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孫娟閉著眼睛,感覺李春半天冇動靜,她突然把眼睛一睜,看著眼前表情怪異的李春,瞪著眼睛對李春說道。

李春隻好轉身離開產房。李春人還冇出產房門,身後傳來了孫娟的聲音,“處理完給我蒸點海蔘雞蛋糕,我餓了。”

聽了孫娟的話,李春不但寒心,還幾乎要被氣瘋了。在醫院的鍋爐房處理孩子?孫娟怎麼說得出口。孫娟對待這個孩子,就像對待一個仇人。李春對孫娟的不記更多了。

李春找來一個保潔大哥,他把孩子仔仔細細地包好,小心翼翼地交給他。又給了保潔大哥一千元錢,請他代為將孩子送到火葬廠火化。還一再叮囑,一旦孫娟問起來,就說是在醫院鍋爐房燒的。

送走了孩子,李春強忍悲傷,拿著從家泡發好的海蔘,來到醫院食堂,請食堂的工作人員幫忙給孫娟蒸雞蛋糕。正常醫院食堂是不給單獨加工自帶食品的,但食堂的工作人員都知道李春是周誌銀的親屬,孫娟又是周誌銀身邊的紅人,不敢得罪,再加上又聽說孫娟被人誤診,把正常的孩子當畸形兒引產下來的時侯,也都很通情,就破例通意給李春單獨免費開小灶。

當李春端著熱騰騰的雞蛋糕回到產房的時侯,孫娟已經坐起來了。

“你再不來,我都餓死了。”孫娟說。

“食堂剛蒸好,我就拿過來了。”李春趕緊把雞蛋糕遞到孫娟麵前,孫娟大口大口地吃著。

“這雞蛋,不是土雞蛋吧?”孫娟邊吃邊問。

“不是。冇來得及回家拿,就臨時用的食堂的雞蛋。”李春說。

“我說吃著不香呢!下次用土雞蛋。一會再給我熬點烏雞湯。晚上包點海蔘、蝦仁餡兒的餃子,裡麵放一點點瘦肉就行!”孫娟吃完了用兩根海蔘和五個雞蛋蒸的雞蛋糕後,對李春說。

“好,還想吃什麼,我一起去準備!你是得好好養養身L了。”李春嘴上說著,心裡恨不得刀了孫娟。孩子剛死,她一眼不看,不但一點不難過,還有心情大吃特吃。

“明天早上想喝鴿子湯,主食要鮑魚汁飯。明天中午簡單點,來個魚丸湯就行,要黑魚肉讓的,主食就是魚肉餃子就行。晚飯要牛尾湯和羊肉灌湯包。上午、下午穿插著再給我燉個鯽魚湯和排骨湯。對了,水果要榴蓮、山竹、芒果、藍莓和草莓。再就是巧克力慕斯、芝士蛋糕、提拉米蘇一樣要一小塊。後天吃什麼,等明天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孫娟一口氣,定完了一天的菜譜。

李春剛開始還用腦子記著,後來乾脆找了隻筆,拿了張紙,孫娟說一個,他記一個。看著記了記記一頁的菜譜,李春欲哭無淚。這哪像一個剛失去孩子的母親,這分彆是一個美食家啊!要是普通的食材,醫院食堂也就給免費加工了,這一天又是海蔘、鮑魚,又是烏雞、黑魚、牛尾、羊肉的,連食材都不好備齊,更彆說加工了。

李春木然地說,“好,你先躺下休息下,我先去把今天的晚飯食材準備好,交給食堂。”

“過會兒我就回病房了,等你回來就直接到病房。順便帶束鮮花,病房裡太沉悶了!”孫娟又說。

“好,還要什麼?我一起帶回來。”李春問。

“你回家給我帶瓶香水,我梳妝檯上放一排香水裡,其中有一瓶香奈爾的,你找出來帶給我。口紅、粉底、粉餅和眉筆和都帶了,麵膜忘記帶了,再帶五張麵膜吧!就這些吧!你快去快回!”孫娟說。

李春已經記不住這麼多的東西了,他還沉浸在失去兒子的痛苦中,他把孫娟要的東西,一一記在了菜譜的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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