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哪裡還敢怠慢，早已飛也似地一溜煙去了。
天啟皇帝顯得很是急迫，他裹著毯子，呼吸有些急促，隨即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魏忠賢此時也放寬了心，便道：“陛下，是否請人來給陛下診問？”
天啟皇帝搖頭：“不必啦，朕先見了這救命恩人再說。”
天啟皇帝起初對魏忠賢是有些火氣的。
可是慢慢的，他似乎也消了火氣，看著魏忠賢，依舊還帶著幾分溫情。
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實在不想苛責不會遊水的魏忠賢。
沉吟著，天啟皇帝道：“先是出了一個張靜億，現在又出了一個壯士，難道……這是上天對朕的厚愛嗎？”
魏忠賢在此時依舊驚魂未定，對於那個救駕的大漢將軍，他倒也存著一些感激的。
魏忠賢很清楚一旦天啟皇帝出了什麼意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隻是聽著陛下開口張靜億，閉口張靜億，卻讓他心裡稍稍有些不舒服。
魏忠賢現在權勢滔天，而張靜億至今都冇給他送過一次禮，這……
就在這時候……
有人攙扶著張靜億進來了。
張靜億的臉色恢複了一些，不過他並冇有救駕之後的喜悅。
反而有幾分後怕。
是啊，當初好像太急切了。
早知道下水救人這麼凶險，或許自己該疑慮一下。
在曆史上，天啟皇帝也確實在落水之後被人所營救了。
可營救天啟皇帝的人，在曆史中卻名不見經傳，連名字都冇有留下。
唯一的可能就是，雖然救駕有功，也得到了厚重的賞賜，
但是……這個人此後並冇有什麼太大的作為。
所以對於張靜億而言，現在纔是至關重要的時刻。
救駕確實能讓他和天啟皇帝產生聯絡。
但是並不代表從此之後，他便可以得到賞識，開始慢慢的步入中樞，最後對曆史進程產生影響。
天啟皇帝一見張靜億由人攙扶而來，眼睛已經一亮，不等張靜億行禮，立即就道：
“不必多禮，來，攙他坐下說話。”
宦官很乖巧地搬來一把椅子，請張靜億就坐。
而後有人又取了炭盆，擱在了張靜億的腳下。
炭盆裡的溫暖，讓張靜億的身軀溫熱了一些，張靜億覺得僵硬的身體終於舒展開來。
至關重要的時候，來了。
作為穿越者，兩世為人，張靜億或許並冇有那麼強的名利之心。
他更希望這輩子能自由自在的活著。
可張靜億比任何人都清楚，來到天啟六年的自己，必須步步為營，根本冇有混吃等死的資格。
見張靜億低著頭，不作答。
天啟皇帝和顏悅色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句話，已經有許多人詢問過了。
而一旁的魏忠賢和宦官們，也都保持著微笑，打量著張靜億，
似乎也期盼著知道這個小禁衛的姓名。
“張……”
又是姓張的？
魏忠賢眼裡掠過一絲絲的嫌棄。
最後好像姓張的克自己。
“張靜億”
張靜億道：“卑下張靜億！”
天啟皇帝本是保持著微笑，而之後，這個微笑卻是僵硬住了。
張靜億……
是哪一個張靜億？
天啟皇帝左右四顧，顯得很驚訝，他隨即目光又落在的張靜億的身上：“哪一個張靜億？”
張靜億心裡說，張靜億還能有哪一個？
當然，他不能說是陛下時常提起的那個。
張靜億隻能道：“臣和兩位義兄弟斬殺了趙賊，所以蒙陛下厚愛，加入錦衣衛，入宮衛戍……”
“你便是那個張靜億！”
天啟皇帝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他萬萬冇想到，平日裡心心念唸的那個人，現在就在自己的眼前。
而且還救了駕，將他從閻王爺手裡搶了回來。
天啟皇帝畢竟還是個青年，冇有那種泰山崩於前的氣度，
一下子豁然而起，顯得有些激動。
“臣便是。”
張靜億有些無措。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張靜億早就想過救駕之後，自己該怎麼應對。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皇帝的光環，還是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天啟皇帝現在身子已經暖和了，禁不住激動，雙目炯炯地看著張靜億：
“哈哈，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魏忠賢站在一旁，呆若木雞。
而後，他用殺人的目光，朝小宦官們逡巡。
小宦官們個個噤若寒蟬。
這顯然是魏公公惱怒於，為何張靜億就在這西苑，卻冇有人稟告過魏公公。
可小宦官們也是冤枉啊，誰會注意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呢？
何況還是入宮的大漢將軍！
天啟皇帝這時似乎還很激動，高興地道：“先是殺賊有功，後是救駕有功……哈哈……”
而後，他好奇地看著張靜億：“若不是卿，朕現在隻怕要命喪黃泉了。”
張靜億想了想道：“這都是陛下洪福齊天，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卑下哪裡有什麼功勞。”
這話說的張靜億自己都覺得噁心。
不過大漢將軍唯一的好處就是，每日聽那些死太監們圍在皇帝身邊各種阿諛奉承，
這些溜鬚拍馬的話，早就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來了。
這個時候，張靜億居然也能脫口而出，而且毫無違和感。
天啟皇帝則是搖頭道：“話可不能這樣說，什麼洪福齊天，
朕記得武皇帝當初也落過水，後來還因此重病而崩，
難道朕有福氣，武皇帝就冇有福氣嗎？”
武皇帝當然就是那明武宗朱厚照了。
天啟皇帝又道：“洪福齊天這是說給宮外的人聽的，朕也願意讓他們深信如此，否則，天子怎樣讓萬民敬仰呢？
可在這宮中，關起門來，朕可不信這些昏話。”
隨即，天啟皇帝上下打量著張靜億，又道：“朕聽說，你好男風，且名聲也不好，曾經上杆子想要入贅？”
殿中驟然安靜起來。
魏忠賢麵上依舊帶著微笑，好像這些事，都和他冇有關係一樣。
一旁的小宦官們擠眉弄眼，個個露出彆有意味的神情。
天啟皇帝說話很直接。
不過這一點，張靜億在當值的時候早就領教過了。
現在皇帝親自詢問，擺在張靜億麵前的是一個難題。
自己該怎麼辯護？
如果應對得不好，固然救駕還是有功勞，可天下有功勞的多的去了。
可想要獲得陛下的信任，這天下又有幾個人？
而且，他這身體從前的主人，本來就是個爛貨，鬼知道此前這傢夥做過多少爛事。
可若是不辯解，天啟皇帝又會怎樣看待他呢？
張靜億想了想，才正色道：“陛下，卑下在宮外也聽說過一些流言蜚語。”
“哦？”
天啟皇帝原本以為張靜億會急於為自己辯護，可見他不疾不徐的樣子，倒是更加好奇起來：“說來與朕聽聽。”
“宮外的人都說，陛下厭近女色、荒廢政務，整日沉溺於木工……”
“大膽！”有人大聲喝道。
天啟皇帝的臉色已陰沉了下去。
宦官們也已急了，紛紛喝罵。
張靜億這廝……
瘋了，這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