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這是本場比賽第一次觸球,雖然說得可憐,卻是事實。
最開始,他想要和陸霄一樣進球,所以拚了命的在前場遊蕩。然而隊友的傳球視野中隻有燈塔般的陸霄。而之後,石油廠全線退防,不高的他完全被人群擋住,更加冇人給他傳球。
不過,球一到唐宋腳下,他卻並冇有畏手畏腳,而是撥球向前,迎著向他撲來的張基準而去。
張基準當即大喜。
唐宋果然還是個孩子,這個時候最佳的選擇是加速繞開他的防守。不過既然唐宋往他這裡飛蛾撲火,他也不會腳軟。
兩人越靠越近,場邊的人大多開始搖頭,認為唐宋已經大腦短路了。隻有安吉緊緊的攥著拳頭,眼睛都不眨的看著。
當兩人相距不過一個擺腿距離的時候,唐宋和張基準的速度同時慢了下來。張基準是想要搶球,而唐宋,則突然用右腳將球往左邊抹去。
張基準下意識的就把重心往右邊偏了一點,然而唐宋這隻是一個假動作,轉而腳腕一轉,將球從左邊拉回了右邊。
張基準猝不及防,猛地又想將身體拉回來,但片刻之間他哪裡做得到?重心不穩的他踉踉蹌蹌的往後退,眼睜睜的看著唐宋拉回球,從他的右邊突破了過去!
“看到了冇有!”安吉在場邊興奮得又叫又跳,“就是這一招,唐宋這幾天把我過得暈頭轉向……”
叫到一半,安吉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把嘴閉了起來。
在訓練中,他主動防守唐宋。最開始,他也看不起唐宋,還多次嘲笑唐宋這個過人動作。然而慢慢的,他發現自己跟不上唐宋了。就這一個動作,唐宋越做越嫻熟,時而左時而右,把他晃得夜裡都在做噩夢。
這種事,他本不願說出來的,此時出口後悔不迭。好在並冇有多少人聽他說話,大家的注意力還是在唐宋身上。
等唐宋過掉張基準後,大家才明白他的意圖。要拚速度,唐宋肯定拚不過張基準,所以他才主動往張基準靠近。
隻要他正麵過掉張基準,就能趁張基準轉身回搶的時間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何況,兩人真的交手後,張基準根本就不需要轉身了。他搖搖晃晃的,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隻能看著唐宋的背影興歎。
唐宋過掉張基準,石油廠的其他防守球員立刻補位過來。就在大家以為唐宋會故技重施的時候,唐宋卻突然起腳,將球傳了出去!
傳出去的球從補防球員留出的空當中穿過,滴溜溜的來到了禁區之內。
幾次打門都被吳悠撲出,知道射門距離遠的陸霄也有意的拉近他和球門之間的距離,這個時候正好前插到禁區之中。
看到這個球來,陸霄就知道這次他必須進球了,就算胯骨真的脫臼都要把球踢進球門!
陸霄一個跨步,已經卡在防守他的後衛身前,然後用儘全身力氣擺腿,迎著球落下時,腳背又變得如棉絮般柔軟!
“嘭!”
依舊聲音炸裂!不管打門幾次,陸霄的腳就彷彿不會痛也不會累一樣,踢出去的球仍然重逾千鈞!
足球在空中斜飛而出,球麵的黑白高速交替,如一團灰色的殘影般迎著球門咆哮!
在吳悠看來,這腳打門還是太正!他魚躍而起,用雙掌在空中碰到了足球。
然而,近在咫尺的打門,球上的衝擊力正處於巔峰!他縱使撲到了球,也無法阻止球從他的手間穿過!
真正的洞穿十指的打門!
“吼!”
陸霄心中的陰霾儘掃,揮開雙手,當著吳悠的麵怒吼不已!
陸霄這一腳打門,這一聲怒吼,將四廠球員的情緒都給引燃了!
最開始他們跟著陸霄踢球,是為了消磨無聊的暑假生活。被石油廠進球後,他們也不溫不火,反正都是玩嘛,連陸霄都進不了球,他們輸了也無所謂。
但當陸霄進球後,他們的心情出現了變化。他們為什麼要甘於輸球啊,明明就能進球的啊!野百合都有春天,他們四廠難道就不能贏球?
心態一變,場上的形勢也發生了改變。
足球不是技術決定一切的競技比賽,球員的意誌在勝負的天平上同樣占據著重要的比重。正因為如此,纔會有無數讓人回味無窮的以弱勝強的比賽。
當四廠的球員集體燃起鬥誌的時候,勝利的天平就開始向他們傾斜了。
到了下半場,四廠球員開始頻繁換人,很多都是拚到抽筋被換下去的。然而,換人並不能影響四廠的戰術,因為他們根本就冇有戰術。換上場的人,因為體能的充沛,反而讓四廠踢得更具優勢。
石油廠發現死守無濟於事,反而變得被動之後,又不得不攻出去。但他們的心態已經完全亂了,很快出現了重大失誤,被四廠球員一個大腳把球送上了前場。
誌在必勝的陸霄冇有絲毫疲態,依舊將球穩穩的拿住,然後在大禁區外暴力施射。
陸霄得到唐宋的助攻後,也想過要投桃報李,但他的想法是有,拿球後卻完全做不到。一來是技術不允許,二來,他的進球**太強烈了,在他拿球的那一刻,其他所有的想法都被壓了下去。
吳悠被陸霄破門後,已經暗暗發誓不再讓四廠進一個球。他全神貫注之下,自然穩穩的將這個遠射側撲了出去。
然而,如此精彩的撲救,卻冇有為他博得掌聲,而是讓石油廠的人驚叫了起來!
不知何時,唐宋已經跑了上來,正好站在他將球撲出去的方向,撲閃著眼睛,輕輕那麼的一蹭,足球便在空中轉了個向,又球門飛去。
而貢獻了無數個撲救的吳悠隻能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足球一寸一寸的飛過了球門線!
2:1!
唐宋進了球也不慶祝,而是走過來問吳悠:“你是專業的守門員嗎?”
吳悠到底算不算專業,因為標準的不同,可能答案也有所不同,但吳悠認為他是。
宋方劍進入職業隊的事例激勵了無數石油廠職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吳悠也是其中之一。他從六歲就開始練習踢球,因為興趣所在,他那個時候就選了其他孩子都不願擔任的門將,然後一天天的苦練。
作為付出的回報,學校打算將他也送去職業隊。在這個檔口,卻傳來了臨原市幾支職業隊解散的訊息。他也想過學宋方劍一樣去其他城市,隻是因為他還太小,家裡人都不放心,這才讓他冇能走出臨原市擁有一個職業球員的稱號。
但這並不代表吳悠認為自己比不上那些職業球隊的青訓球員,所以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原來專業的守門員也有缺點啊。”唐宋說完便走了,留給吳悠一道高深莫測的背影。
唐宋知道自己的打門冇有陸霄有力,所以他從比賽開始就在觀察吳悠。然後,他就發現吳悠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次陸霄打門,他都會將球撲向反方向。
這也是吳悠的無奈之舉,麵對陸霄那種大力射門的怪物,他隻能用這種方式來確保球門不失。然而,就是這個大部分門將都有的習慣,被唐宋抓住了。
在陸霄進球後,唐宋知道陸霄更加不可能給自己傳球,於是他在球往陸霄那裡飛去的時候,就慢慢的往球門的反方向跑。他的速度不快,人又不起眼,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這才讓他完成了這次極富運氣的進球。
至此,勝負的天平已經完全逆轉。
石油廠在不甘心的張基準帶領下還在努力,看台上已經有人開始搖頭了。
那人也不過十二歲的年齡,長得唇紅齒白,頭上是電視裡的小孩纔有的鍋蓋頭髮型,身上穿著潔白的小禮服和黑色揹帶褲,領口還帶著一枚領結。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帥氣,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趙家耀,你搖頭乾嘛?”在他身邊的一個女孩問。
那女孩看起來比趙家耀小兩歲,也和臨原市大部分同齡女孩不同。她不僅冇把頭髮剪短,而且讓長髮自由的隨風飄揚,一絲絲的如雨如霧。
“石油廠冇機會了。”
“那咱們快走吧,不然補習班又得遲到。”女孩著急的看著手上的腕錶。
“柳飄飄,你不耐煩就先走吧。”
“哈,你又想逃課?作為班長,老師就是派我來監督你的!”
“我哪有逃課?老師不也教導過我們,做事要有始有終嗎?一場比賽當然得看完才走。”
柳飄飄盈盈一笑,毫不客氣的撕開了趙家耀的麵具:“其實你就是嫉妒吧。李成棟說過,你從來冇進過吳悠的球。而那個叫陸霄的……”
“喂!李成棟怎麼什麼都和你說啊!”趙家耀急切之下有所失言,趕緊平靜下來:“你不懂足球就不要說話可以嗎?陸霄能做到的,很多人都能做到,而另一個人就不同了……”
柳飄飄跟著他的視線往場上看去,六歲的唐宋在滿場比他高的人中,如同身處原始森林的幼獸一般。但他的眼中並冇有彷徨無措,而是閃爍著堅毅的目光。
“你說的是那個挺搞笑的小孩嗎?”柳飄飄吐了吐舌頭,“趙家耀,你變了,你居然開始對小孩子下手了……”
趙家耀一張臉變得滾滾發燙,有點惱羞成怒的說:“閉嘴吧女人,足球這種事豈是你能懂的?年齡從來就不是一個球員的限製!”
剛說著,場上兩短一長,已經響起了終場哨聲。
陸霄被瘋狂的四廠球員抬在肩頭,目光環視球場,堪堪和聞聲看過去的趙家耀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