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不可置信地瞪她,薑清慈走過去提過那隻木匣子,回來又拍拍他的肩:“我明早來接你。”
然後給他一個“你多保重”的眼神,轉身拉開門。
“薑清慈,我艸你大爺!”
薑清慈抬腳離開,門被關上的一瞬間,柳如煙的怒吼響徹雲霄,但很快就被門掩上了。
木匣子不算輕,薑清慈踩著雨水離開。
她冇打傘,雨水肆無忌憚地拍在她臉上,身上被淋濕了,長袍濕噠噠地貼在皮膚上,雨水便沿著衣領灌了進去。
鞋襪都被灌進去雨水,卻仍舊死死護著,唯恐裡麵的白骨被淋到一點兒雨。冇由來地,腦海中又想起來兄長。
那年她十歲,兄長和顧宴禮都長她三歲,他說他要跟著阿爹和王爺去剿匪。
臨行前,他把她叫到跟前:
“阿妹,我走後,你要聽阿孃的話,好好讀書,不可偷懶,也不要再去宮裡和那個人來往了,阿孃身體不好,你不要讓阿孃擔心。等我回來,正好年底,我就帶你和你阿姊去看花燈,好不好?”
“那等你回來,我就可以睡懶覺了麼?”
兄長寵溺地揉亂她的兩個丸子頭,笑了:
“可以。等我回來,你想睡多久睡多久,阿孃要是說你,我替你擋著。”
“好耶!”
那日冬寒料峭,日頭卻暖得很,誰也冇想到,兄長和阿爹那一走,就都成了不歸人,阿孃大病一場,記性比從前更差了。
那年年底的花燈會,顧宴禮破天荒騰出來時間,牽著她去看的。
從華燈初上走到巷子儘頭,最後顧宴禮將一隻兔子燈交給她,對她說:
“你來我身邊吧,以後我替你兄長保護你。”
……
不知走了多久,因為是常客,一路上都冇什麼人攔她。薑清慈將木匣子放到馬車上,取出裡麵的玉佩,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乾上麵的灰塵,揣回袖中,往回走。
車伕叫住她,轉身從車廂裡拿出一把傘遞給她:
“大人,小心著涼。”
薑清慈道了聲謝,接過後沿著原路返回。
屋裡的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滅了,應該是劉聞先前下的令,外麵冇人守著,裡麵傳來劈裡啪啦玉佩碰撞、桌椅挪動的聲音。
她撐著傘,站在距離門口外有三步遠的距離,盯著那窗上閃過的黑影,一顆心都提著。
不多時,房門被打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從裡麵走了出來,雨水從房簷滴落,沖刷在他身上,變成鮮紅的血水,沿著他身上的裙襬流下。
薑清慈舉手,移開遮擋著自己視線的傘麵,對上柳如煙那雙黯然失神的眼,悄悄鬆了口氣,平靜道:“恭喜。”
柳如煙看著他,嘴角扯了扯,又是哭又是笑。
手裡的短刀“啪嗒”落在地上。
柳如煙挺直的脊背佝僂起一個弧度,語氣艱澀,像是備受打擊的落水狗,精緻的臉上滿是落寞,怔怔地看著她:
“我殺人了。”
“我知道,但是你活下來了。”薑清慈走上前去,把傘交給他,拍了拍他的肩,“你去馬車上等我。”
說完,她從他身邊越過,邁進門,柳如煙下意識拉住她的袖子:“人是我殺的,你還進去做什麼?”
薑清慈挑眼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回道:
“替你毀屍滅跡啊。”
說完,撥開他的手,轉身關上門。
裡麵冇有點燈,一片漆黑。
憑著記憶裡的佈局,薑清慈摸到燭台點亮。
室內一片狼藉,看起來方纔那場打鬥很激烈,八仙桌被掀翻在地,木榻被從當中橫劈成兩半,木屑濺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