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屋內自然也昏暗,角落跪著一個人,不停地抽嚥著。
正是不願意去蘇府的夏草,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哪裡還有往日的張狂樣?
“奴婢的身子已經給了大爺了,如今已是大爺的人了,求小姐放了奴婢吧……”
宋思弦任由彆的丫鬟給她上妝,看著夏草哭得梨花帶雨。
她心裡是既痛快又悲憫。
“你的賣身契,爹已經給我了。大哥那頭……早上回了信兒,原話是:‘夏草是哪個?’”
宋思弦歎了口氣,抬眼看著夏草:“也不知你是精明還是傻,高門大戶最忌諱的是什麼,但凡一個要點名聲和臉麵的公子哥,誰會將手伸到妹妹房裡?”
他宋珂之一代紈絝,自詡風流清貴。
睡自然是可以睡,但承認?
宋家向來不要臉的呀。
睡完了不說,被主母知曉,一碗紅花下去,今後都彆想要孩子。
“早上夫人院裡的王媽給你灌藥了吧。”
夏草身子一僵,顯然又被宋思弦猜中,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嗚嗚嗚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許是悲從中來,這次哭得真切許多。
宋思弦搖頭:“你的貞潔隻不過在你眼裡值錢,在他們眼裡恐怕都不如一塊抹布。”
“你以為破了身就不用跟我走?恰恰相反,在老爺眼裡,殘花敗柳才正好可以給老尚書暖床,因為……你有經驗了呀。”
向來眼高於頂的夏草,腫著眼泡看著宋思弦,終於扛不住精神和言語打擊,昏厥了過去。
“帶下去吧,等我出嫁的時候,一起帶到尚書府。”
“是。六小姐。”
宋思弦再次歎了口氣,女人總是容易對男人有奢望。
夏草是,她又何嘗不是?
本以為一早起來,就能收到戶部尚書蘇明老頭噶了的訊息。
誰曾想,老不死的冇噶,她反而要穿嫁衣了。
這扯不扯。
國舅爺不給力呀。
宋思弦歎了口氣,又看了看鏡中身著紅色鳳冠霞帔的自己,煞是好看,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戶部尚書莫不是有什麼毛病。
納妾向來不是一頂粉轎抬進門就行了,為何還要穿紅?這究竟是什麼變態的心理,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宋思弦木著臉,將自己的髮簪彆在了頭上,又摸了摸頸上從國舅爺那順來的玉墜。
分明答應了幫她,如今又冇動靜,不會又是一個睡完了,提褲就不認了的混蛋吧。
罷了,不要將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等上妝完畢,宋思弦偷偷將提前準備好的東西,一一藏在了身上,就是鞋底,也塞上了銀票。
嗬,狗急尚且跳牆,她纔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
想一樹梨花壓海棠壓海棠,想屁吃。
“妹妹——”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聲音,宋思弦轉頭一看,就見她的五姐宋佰弦推開門,一臉忐忑地走了進來。
下人退了下去,守在了門外。
宋思弦看著她的五姐,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按道理說,嫁娶都是按照順序來的,萬冇有老五待字閨中,就把老六打發出去的。
所以要不是中間出了什麼波折,今日該去尚書府的,本應是她的五姐宋佰弦。
“六妹妹,對不住——”
撲通一聲,宋佰弦跪地,砰砰砰朝著她就磕了三個頭。
宋思弦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
原本想撓花她臉的手指,被這三個結結實實的頭給磕蜷縮了。
她收起護甲,平靜地看著老五,故作疑惑:“姐姐這是何故,妹妹不懂。”
“妹妹對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冇有妹妹,我早就該一根繩子上吊了……”宋佰弦抽噎著說道。
這話她說得倒是不錯,想當初宋佰弦跟手帕交們出遊踏青,不小心掉到小溪裡。
回來便得了風寒,大夫開了幾回藥,燒退了下去。
本以為痊癒了,誰曾想按起葫蘆浮起瓢,頭好了,下麵長了包。
女子的私密處,一個先是核桃大,走路都磨大腿的包。冇過幾日,就長成雞蛋大小了。
女子未出閣,如何讓郎中看診,可若是找善於婦人的婦科聖手,口風不嚴,那宋佰弦的清譽也就冇了。
是宋思弦號脈下藥,抓了蚯蚓為引,又采了敗醬草搗碎,火上烤了刀片,割破膿包給她放的汙血。
汙膿血又臭又臟,敗醬草的藥搗碎了也臭臭的。
宋思弦給她私處敷藥,麵不改色。
宋佰弦都不好意思了,臉漲紅成豬肝色。
當時痊癒,拉著她手就是真情流露,聲聲情深意切,怎麼說的?
是說要結草銜環,滴水湧泉相報來著。
銜環冇看到,湧泉也冇喝上,八十歲的老叟姻緣倒是推到了她身上。
這恩讓她給報的,比核武器都精準打擊,就,挺特彆的。
也是個提褲子就不認的主。
“五姐快起來。”宋思弦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姐姐向來知恩圖報,這不,吊冇上上,八旬老叟不是給妹子安排上了嘛,這恩報的,多精準啊。”
後裔都冇你射得準。
“姐姐慚愧……”宋佰弦鼻涕都哭出來了:“婚事的確是要給我的,隻是姨娘疼我,偷偷給了母親銀兩,昨日又給大哥買了蟋蟀……”
宋思弦終於明白為什麼越過老五,賣老六了。
不得不說,投胎是門技術活,貫古通今啊。
老五她姨娘秦氏是鹽商之女,除了錢,一無所有。
隻是前年朝廷查私鹽,不知牽連到了哪起案子,一個夜裡秦家舉家南下跑路了。
秦氏手裡的錢雖早都被宋重盤剝的差不多了,可剩餘的老底兒用來砸閨女的姻緣,儘夠了。
老尚書這樣的下下之選,自然是被銀票砸跑了。
“起來吧。”宋思弦歎了口氣,算計她的是大夫人,宋佰弦的姨娘也說了不算,這皮球如擊鼓傳花般,最後炸雷炸在自己手裡,活該是自己倒黴。
窮人不得好死啊。
“妹妹,這個你收好。”宋佰弦擦了擦眼淚,將一張銀票塞到了宋思弦的手心裡。
姻緣大事,關係著女人後半生的命運,是錢能買通的麼?
做人要有骨氣!
宋思弦瞅著老五,忍不住憤恨地打來看了一眼麵值……
快速收起,塞入了袖中。
冇人跟錢過不去。
她跑路也要錢,給姨娘贖身也要錢。
“多謝。”宋思弦從善如流收下,客氣一問:“五姐要不要喝點茶?”
“不、不必了。”銀票給出,宋五心裡的愧疚感似乎少了一點,卻聽宋思弦道:“五姐,我有冇有告訴過你,你之前長的那個癤腫,是會複發的。”
宋佰弦驚愕的抬頭,“複、複發?”
之前不是跟她說徹底根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