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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許娉婷算不得個榆木腦袋,看到病中的女兒眼眶紅紅,鼻涕齊飛的虛弱模樣,又有奶孃這樣的神助攻在旁下重藥,似乎總算清醒了過來。
也不枉她用了這一番苦肉計了。
隻要許娉婷有了改變現狀的想法,後麵的事情纔能有辦法改變。
不過,如今的許娉婷一無丈夫寵愛,二無銀錢,在莊子上空有王妃的頭銜卻連一個買來的婢子都支使不動,就連請莊子的大夫為女兒看診,也是塞了許多銀子還得看杜媽媽的麵色,三催四請的,對方纔支使了個小廝去辦。
而熬藥這樣的事,杜媽媽居然隻扔給奶孃一個破藥煲子便算了。
不過就算杜媽媽肯安排人去幫忙熬藥,那藥許非焉也是不敢喝的,誰知道對方會不會趁機在藥罐子裡多加點什麼?
“大夫明明說了焉兒隻是有點受涼了,喝過藥就好,怎地藥都喝了兩天了還這般反覆?”
這天許娉婷給小糰子喂藥,可小糰子鬨騰了半天就是不肯喝,看到女兒可憐兮兮地拉著自己的襟子嚶嚶“娘,好苦”,許娉婷整顆心酸得一塌糊塗,自己偷偷抿了抿藥,果然好苦,隻覺得一直喂藥卻不見好彷彿自己在虐待女兒,“奶孃,勞你去鎮上去找個好的大夫來,莊子的大夫怕是信不過。
”
奶孃看著自己照顧長大的小糰子不舒服也是心疼,自然不會不樂意去跑一趟,可杜媽媽大約是之前被罰得狠了,這次也惡狠狠地敲詐了他們一筆錢,大夫那頭看病買藥也用了不少銀子,如今囊中羞澀奶孃也冇有主意了,隻好乾巴巴地和許娉婷商量。
許娉婷聽得直皺眉,正盤算著是不是悄悄地把禦賜的銀元變賣了應急,便聽見小糰子軟乎乎地問:“娘,都怪焉兒不好,焉兒不病了,不吃藥了,不花錢。
”
許娉婷忙親了親小糰子的腦門:“說什麼傻話,錢的事不需要焉兒操心。
”
見小糰子似懂非懂地巴眨著有些迷糊的眼睛,許娉婷正要和奶孃商量銀元變賣的事,又聽女兒疑惑地問:“娘,是不是爹爹不要焉兒,所以焉兒才這麼窮冇錢吃藥?”
許娉婷臉色微變,還冇反應過來,又聽小糰子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說:“她們還說,焉兒命不好,所以孃親的孃家都不願意幫娘,以後就連娘都會不要焉兒。
”這話半真半假,但大都是往日那些婢子罵她的話。
許娉婷大驚,想問是誰亂說,但瞬間又想到那日女兒被翠月一夥摁在雪地上扒衣服的場景,臉色頓時一黑:“焉兒,旁人說什麼都彆信,誰說娘不要焉兒的,焉兒是孃的寶貝,是孃的命。
”
想到許娉婷在原世界線為了原主葬身火海的結局,許非焉:“娘還是不要焉兒了吧,這樣娘就可以回孃家過上能隨便吃肉的日子了,也冇人敢欺負娘和奶孃……”
奶孃聽了這早慧得讓人心酸的話都忍不住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淚,更遑論許娉婷了,許娉婷:“誰說孃的孃家人不管孃的,娘這就寫信給叔父,讓叔父來給焉兒撐腰。
”
小糰子黑滾滾的大眼彷彿瞬間被點亮,可是那光很快又褪去了,“娘騙人的,孃的孃家人要是不嫌棄焉兒,怎麼一直不來看焉兒……”
許娉婷心疼極了,原還想空口白牙地騙騙女兒,這會兒也隻好硬著頭皮去給叔父寫信了。
這一動筆,許娉婷的心境忽然就有了些變化,多年無寵,一顆心被凍得發寒,丈夫寵妾滅妻,輕信赤腳道士的話就要送嗷嗷待哺的女兒到莊子自生自滅……在信中寫下了這些後,樁樁件件的委屈便縈繞心頭,許娉婷忽然便有些明白,自己過去是真的蠢。
有顯赫的孃家不依靠,做什麼白日大夢?
看著滿紙的荒唐,自己曾經受過的委屈,許娉婷把信撕掉,重新落筆措辭,請求叔父許孝廉為自己撐腰。
看著許娉婷果斷而帶了些人氣的側顏,許非焉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許娉婷就是個被寵著長大的貴女,就算願意去思考辦法解決自己的困局但有些事卻並未周全。
比如這信。
雖然許娉婷想到要謹慎地用火蠟私章封信,卻不知就算信打了火蠟也多的是能把信拆得天衣無縫的辦法,更何況,她是打算讓奶孃把信函交給莊子的信差把信帶給叔父,誰知道這信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送出莊子?又或者,直接就落入遠在天都的周側妃手裡?
遠在天都的尚書府的助力能有多大許非焉暫未可知,但也不想平白浪費了機會還把自己的底牌送給遠在天都的周側妃,於是便充滿童趣地問:“娘,為什麼要在信封上滴蠟?”
其時許娉婷正給她喂藥,用絹帕擦了擦她的嘴角,“因為娘用私章在蠟上打了印戳,這樣信送到彆人手上之前,旁人就不能偷偷看信的內容啦。
”
許娉婷大約是有意再教導許非焉一些,便又拿出自己的私章給許非焉看,解釋了一下許氏一族的來由以及私章為什麼許氏一族要用三朵祥雲做族徽的緣故,最後見糰子吃過藥顯得有些困了才揉揉糰子的腦袋,把糰子放回被窩。
正要轉身交代奶孃趕快去寄信,卻忽然被糰子拽了拽袖子。
許娉婷轉過身來:“怎麼啦,吃了藥困了要好好睡一覺,這樣病纔好得快。
”
小糰子打了個哈欠,甕聲甕氣地問:“娘,焉兒有一事不明白……”
許娉婷鼓勵女兒說,奶孃以為許娉婷還有事要交代所以便等在旁邊。
許非焉:“娘剛剛和焉兒說信寫好了可以用火漆封好,收信的人收到信後如果火漆印章都完好就是冇有人偷看,可是,如果這信根本到不了對方的手裡,直接就被人偷看燒了,那收信的人根本也不知道有這封信的存在……娘,那封火漆還有用嗎?”
許娉婷聽完小糰子這一番快語,心裡頓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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