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在嶺南的府邸曾是某位貪官的院子,修築得宏偉富麗,從前院到西邊下人房足有半個時辰的距離。
許是紅玉不敢獨自走夜路,才壯著膽子上前搭訕。
察覺到身側人的忐忑,薑頌唇角微揚,自來熟地攬住她胳膊欣然應道:“好啊,我正愁一個人不敢回去呢,幸虧有你陪我。”
紅玉身子僵硬一瞬,似乎不習慣與陌生人有如此親昵的舉動。
不過兩人緊挨著,體溫沿著對方的胳膊傳過來,連兩側聳立的花草不再猙獰可怖,她漸漸放鬆下來:“你一點兒也不高冷,和她們說的不同。”
薑頌輕挑眉梢:“難道不是說我刁橫跋扈,心比天高?”
紅玉一噎,臉頰陣陣發燙。
還是薑頌解圍道:“以後咱倆在一個院子做事,日久見人心,你自然曉得我是怎樣的人了。”
說話間,前頭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隻見管家領著大夫匆匆往少爺們居住的院子趕。
薑頌眼疾手快,拉著紅玉避讓至一旁,低眉斂目不敢瞎看,直到這行人離開才重新抬起頭來。
“聽我娘說五少爺連著兩天食不下嚥,身子不大好。”
紅玉憂心忡忡。
公子生病,就怕夫人遷怒底下的奴才伺候不周,罰月錢事小,最怕被責打或隨便發賣出府。
上任第一天就麵臨人生下崗?
薑頌眉眼冷了幾分,隨口寬慰:“興許大夫有辦法呢。”
-周府得勢的奴才都分有單獨屋子,薑家共計兩間臥房,她媽李秀蓮為了提高生活質量,特意隔出來五平米的地方當作小廚房。
下人們可選擇在廚房吃大鍋飯,也能開小灶打牙祭,在廚房乾活的好處便顯現出來了。
主子吃剩下或者當日未做的剩菜,巴掌大點的豬肉、一把菜默認都能順回家。
薑頌推開門,一股濃鬱辛辣的肉香味撲麵而來。
今日做的是麻辣香鍋!
大梁朝辣椒作為藥材價格昂貴,茱萸口感冇那麼辣,但聊勝於無。
“閨女快來,猜猜爹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廚房裡傳來自家老爸激動到破音的嗓子,確實能聽得出來嘚瑟。
薑頌仔細掩上門,才快步走進去一瞧,看見薑爸爸手裡揚著兩朵大紅色絹花,這要放在前世老家農村大集上都無人問津。
“這兩朵花綁在你頭上正合適,是府城最時興的款式呢。”
薑大舟作勢要往她頭上綁。
薑頌嚇得彎腰從他胳膊下鑽過去:“爸,我長大了,已經不稀罕這土不啦嘰的玩意兒。”
“叫爹!”
薑大舟曲起手指敲在她腦門上,“入鄉隨俗,在外麵彆喊漏嘴,回頭旁人把咱一家三口當邪祟綁起來燒。”
他有些難過地歎了一口氣,前世他常年出差,不知閨女喜好,所以閨女也不跟他親。
一晃眼的功夫,當初那個牙牙學語的小丫頭“嗖”一下大學畢業了,有心彌補卻為時已晚。
幸好上天給予重來的機會,年輕十四歲,閨女的相貌亦跟小時候如出一轍。
就是領的依舊是出差的活,眼巴巴帶回來的禮物閨女仍舊不喜歡,這讓薑大舟格外挫敗。
他決定改變……“以後我打算不出門了,明天就去跟侯爺討其他差事。”
眼見母女倆驚喜地望過來,薑大舟挺起胸膛:“如果重來一世咱家還是聚少離多,便浪費上天給的機會了。
而且這裡畢竟是封建統治,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裡,萬事行不得一點差錯。
我留在你們娘倆身邊,還能時刻照應著。”
“你真想好了?”
李秀蓮直起肥胖的身軀,臉上橫肉隨之顫了顫。
她握著菜刀,顯出幾分凶氣。
私心裡,不管是前世還是當下,她都希望一家三口能團聚在一起。
大梁朝天災**不斷,聽說齊山府一帶連年大旱,百姓流離失所,去往京都和江南的路上到處都是流民。
嶺南地處貧瘠,山間多瘴氣,相比較臨近州府竟成為安全的地方了。
“想好了。”
薑大舟有點慫地縮了縮脖子,語氣倒是十分鄭重。
李秀蓮咧起唇角。
就連小女兒雙眸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
薑大舟頭一次感受到妻女的依賴,眼角眉梢盪開了笑意。
不過,“此番出門外麵亂象橫生,電視劇裡易子而食的情況都有發生,隻要咱們好好待在府裡便能保障安全。
等過幾年世道太平,我再想辦法贖身。”
夜裡。
夫妻倆躺在床上,李秀蓮想到前途渺茫忽然悲從中來:“一想到從小如珍似寶嗬護長大的閨女,那日對著侯夫人卑躬屈膝,我心裡始終不得勁兒。”
都TM叫什麼事?
自己當牛做馬算了,何苦還要連累女兒。
薑大舟攬過妻子,輕歎:“咱家無權無勢,在亂世不得被人連皮帶骨吞冇了?
這陣子我想辦法傍上侯爺往上爬,以後不讓你們娘倆受委屈。”
他一個山村娃孤身闖蕩北京城,白手起家打下家業,娶了城裡媳婦又生了懂事可愛的閨女,可謂人生贏家。
後來工作接觸的都是權貴明星,深諳與大人物的相處之道。
侯爺遭貶,風評正差,心裡指定不得勁,正是他發光發熱的時候啊。
做奴才,哪有當侯府幕僚強?
“你打算做什麼?”
李秀蓮抹了把眼淚,平複心情。
“做回老本行。”
李秀蓮恍然大悟:“噢,你打算去拍侯爺馬屁……”薑大舟尷尬地輕“咳”一聲,糾正道:“是競聘侯府公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