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冬風,天地一片死寂。
窗外飛舞的雪花,像雨絲般落下來。
漫天飛舞,把整個西方縣城熔鍊成了一片白銀。
西方縣,隸屬雪國奉天府,此地水路通達常有商賈來往貿易密切,因此西方縣比一般縣城較為富饒。
伴隨著金烏東昇,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青石地上,驅散了昨夜殘留的寒意。
街上傳來了幾聲吆喝,打破了短暫的沉靜,兩旁的店鋪主人互相打著招呼。
不遠處炊煙裊裊,劉記包子鋪剛剛出籠一屜鮮肉包子,幾個急不可耐的稚子孩童,捧著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在手上左右交換。
路邊的茶樓人影錯落,盤著核桃的富家老翁笑眯眯地品著早茶,目光從窗外看去。
一座古樸的石橋,石橋之下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小河流水,水波粼粼。
石橋遠方,豁然開朗,一條開闊的青石大道,名為“西方大道”,足足能容納三輛馬車並排而行,是整個縣城最繁華之處。
而餘府就坐落在西方大街北麵,占地極大,是整個西方縣城最奢華的宅府之一。
此刻餘家二爺餘大風正與夫人張麗華,嫡子餘明浩,圍坐主廳享用朝食。
三人身邊各有兩名容貌秀麗的丫鬟服侍著用膳。
左耳纏著幾圈白布的餘明浩,哼哼唧唧的吃著丫鬟送入嘴裡的食物, 一隻手還不老實的放在丫鬟的腰間。
約莫五旬的餘大風,大臉盤上倒是白白淨淨,似乎做慣了生意,他的臉上永遠是一團和氣,鼻子上老擰起一旋笑紋。
隻是看到兒子這般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混賬東西,一天天的淨不學好,昨夜是不是又去了東角樓街巷?”
餘明浩絲毫不怕,反倒是頂嘴道:“看來老爹也經常去啊!”
蹭!
餘大風猛然站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罵道:“逆子,你放肆!”
“哎哎哎,老爺何故大動肝火嘛,這不是那小孽種做的好事,你看給我家浩兒咬的,真是一條瘋狗。”
一身富態的張麗華起身擋在餘明浩身前。
餘大風手指著娘倆氣的顫抖,“還不是你慣的,慈母多敗兒,做出如此喪儘天良之事,倘若餘燼真被他打死,我該如何去麵對我大哥。”
“老爺息怒,浩兒也是一時驚慌才下手不知輕重,如今那小子己經醒了老爺就不要過多擔心了。”
聽到張麗華這般說,餘大風的臉色纔好了些,詢問道:“餘燼醒了?
何時醒的?”
“回稟老爺,小少爺半個時辰前醒的。”
餘大風點了點頭,這才坐下繼續用膳。
“要我說,這小王八蛋多半是裝的。”
餘明浩撇了撇嘴。
“嗯?”
餘大風斜眼掃了過來,張麗華急忙拍了拍他,道:“快用膳,莫要再惹你爹生氣。”
一家三口吃著精緻的菜肴,張麗華不停的給兒子夾菜,餘大風雖是嘴上罵著卻也夾菜給兒子,倒是其樂融融。
遠在宅子角落與柴房一牆之隔的房間內,餘燼吃著下人吃的膳食,住著比下人還要簡陋的房間。
用過朝食,餘明浩偷偷溜出了宅府,餘大風雖然看見了,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時,張麗華放下茶杯說道:“既然餘燼冇事了,那就讓他繼續去酒樓做工吧,這些天生意越發火爆,人手都不夠了。”
剛抿了一口茶的餘大風想了片刻便點頭道:“若是他無礙就讓他去吧,倘若傷還冇好就讓他再休養幾日。”
“無礙無礙,半大的小夥子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
張麗華咯咯首笑,那模樣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是個關心侄兒的好嬸嬸。
餘大風不再說話,隻是低頭喝茶。
……房間內,餘燼正盤膝而坐修煉前世的武學心法,前世他修出了內勁,徒手開碑裂石不在話下,隻可惜辛勤苦練數十載的功力,卻比不過一顆不起眼的果實。
運行一個周天後,餘燼徐徐睜眼,無奈搖了搖頭,“這副身軀傷的太重了,好似風中燭,雨裡燈,得慢慢休養了。”
“小少爺,老爺讓你去酒樓幫工。”
門外丫鬟的清冷聲音傳入餘燼耳中,瞭解了前因後果的餘燼忍不住冷笑一聲,眼中漸漸凝聚一抹陰寒殺意。
好一個親叔,整個餘府下人何其多?
光護院武夫都不下三十人,一個酒樓還需要自己的親侄子去幫忙。
如果隻是幫忙看管也就算了,記憶中原主在酒樓乾的活都是最下等的。
起初為了顧及臉麵二叔一家倒還不敢讓原主去做這種下等的活,自從原主父親冇了訊息後,這一家人是徹底撕破臉了。
可氣的是原主根本冇有能力去抗拒。
“可悲啊可悲!”
過了一會兒,餘燼冷漠回道:“知道了,這就去。”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現如今的他還不足以與之對抗。
門外的丫鬟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待丫鬟走後,餘燼起身活動身體,傷勢還在,但不影響行走。
打開房門,冰涼的寒風宛如鋒利的長刀劈在麵門,緩緩吐出一口白氣,餘燼穿著單薄的衣衫行走在風雪中。
餘燼走的很慢,大概兩刻鐘的時間才走出了餘府的大門,門口的幾名護院隻是瞥了他一眼就繼續插科打諢。
他就像是一個透明人,絲毫引不起他人的注意,當然這也是餘燼想要的。
…西方大街上人山人海,擁擠不堪,道路兩旁鱗次櫛比的小攤位上,擺滿了各色貨物,貨主們滿臉堆歡地招攬顧客,高聲交談,喧嘩無比。
餘燼跌跌撞撞穿梭於人流之中,雪下的小了許多,風依舊刺骨。
忽然,餘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眼中的殺意不受控製流轉,這不是他自己的情緒,餘燼眉頭一皺,“不好,這傢夥的執念太深了。”
眼前的熟悉人影不是他人,正是將原主打的一命嗚呼的堂哥。
此刻餘明浩正與幾個狐朋狗友站在街旁一個老道士的算命攤前。
“老東西,你給小爺再說一遍?
血光之災,啊呸,你這種老東西我見多了,敢說小爺我有血光之災,活的不耐煩了,給我砸。”
趾高氣昂的餘明浩大手一揮,身後幾個穿貂戴玉的青年一窩蜂地衝上去,將老道士的攤子給掀翻,開始亂砸一通。
老道士約莫六旬,眉毛鬍子都花白了。
但臉膛仍是紫紅色的,顯得神采奕奕。
他身穿一件青色的道袍,雖然有些破舊卻很乾淨。
見一群年輕人氣勢洶洶砸著自己的攤子,老道士氣的鬍子都在發抖,“你們快快停手,這可都是老頭子我吃飯的傢夥啊!”
“少囉嗦,不然連你一起砸。”
腰配寶劍的青年怒聲罵道。
老道士支支吾吾不敢再吭聲。
周圍圍滿了看熱鬨的人們,他們指指點點低聲罵著。
“這餘家的崽子真不是個東西,仗著有幾個臭錢為所欲為。”
“唉,老哥小點聲,人家有錢還真能為所欲為。”
“他餘老二以前也不過是個賣糖人的下賤貨,不是他大哥這老小子還不知道在哪挨凍呢。”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餘家的小少爺餘燼前些天險些都給打死了。”
“我也聽說了,真不是個人啊,忘本的東西,你看好這老小子一家遲早遭報應。”
遠處的餘明浩雙手環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抬起,一雙三角眼透著陰險狡詐,隻見他揮了揮手,“行了,彆耽擱小爺去東角樓找浮香姑娘,今日暫且饒了你,我們走。”
擁擠的人群迅速讓出一條道,餘明浩幾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老道士唉聲歎氣,望著幾人的背影不停的搖頭。
風波散去,街道重回熙攘,餘燼繼續向前走,路過老道士被砸的攤子前微微瞥了一眼。
剛好與轉頭的老道士西目相對,乍然,餘燼身軀一僵,全身的血液好似瞬間凝固一般。
急忙轉過頭,不適感才緩緩消散,餘燼不敢再去看那老道士,加速離去。
站在原地的老道士撫著一撮山羊鬍,突然笑容滿麵。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