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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又下了大雪，驟雪初歇，天空中卻是灰濛濛的，讓人從心底裡覺得沉悶壓抑。
封珩從禦書房出來，在去華清宮的路上便被榮妃攔住了去路。
“臣妾參見皇上。”榮妃走到禦輦前盈盈下拜，她雖已入宮多年，但容顏依舊嬌媚，髮髻上的紅瑪瑙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曳著，一身桃紅色繡著出水紅蓮的宮裝更襯得她嬌豔動人。
“不必多禮。”封珩示意禦輦停下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愛妃這是要去何處？”
榮妃麵上露出幾分憂愁：“臣妾正打算去請皇上呢，近來天冷，鄞兒總是精神不濟，今日睡醒了唸叨著想見父皇，臣妾這纔想去乾元殿尋皇上。”
“卻不想在這碰見皇上呢。”榮妃似有些猶豫地望著他，“臣妾瞧著這方向是往華清宮去的，今日是柔嬪妹妹的生辰，皇上可是要去看柔嬪妹妹？”
封珩頗覺無趣，他手指輕點著輦轎的扶手，沉悶的聲音像是敲擊在了榮妃心頭。縱然伺候他多年，榮妃在他麵前也是不敢過於造次的，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犯不著和一個小小嬪位爭一時的恩寵，可封珩多日未進後宮，她可不想助長了柔嬪的氣焰。
半晌，就在榮妃想要放棄之時，才聽得頭頂傳來淡淡的聲音：“去永樂宮。”
永樂宮中。
榮妃攙著男人的胳膊走進殿中，她喜好奢華，永樂宮自然是樣樣精緻，就連殿門處都擺放著一張成色極好的紅色大珊瑚，封珩視線在那上邊停頓了一息。
進了內殿，他坐在軟榻上揉了揉眉心，榮妃忙叫人去將大皇子抱了出來。
大皇子才四歲，因為是早產，一直身體不太好，這會兒還在奶孃懷中睡得香甜。
“鄞兒還睡著呢，估計是今晨玩累了。”榮妃抱著大皇子依偎在男人的臂膀上，給他看著懷中的小孩。
封珩叫來太醫：“大皇子身體可有恙？”
田院判仔細診斷了一番才道：“回皇上，大皇子是吃多了東西，導致有些腹瀉並不嚴重，隻是大皇子年紀尚小隻能用溫和的藥，許是要休養一段時日了。”
“是臣妾太過溺愛他了，看見鄞兒一直吵著餓就多餵了些糕點。”
榮妃滿麵的自責，封珩雖知她有不少做戲的成分在，但到底是大皇子的生母，他拍了拍女子的手：“你平日照顧鄞兒也辛苦了。”
“鄞兒是皇上的子嗣，臣妾再辛苦也是應該的。”榮妃靠在他肩上笑道，“就是不知楊婕妤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說不定再過幾個月，鄞兒就有弟弟一起玩了。”
封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他如何聽不出榮妃是在試探自己對楊婕妤腹中胎兒的看法，他劍眉微皺，略有不耐。
榮妃見他冇說話，也按下了這話題，走到他身後替他輕輕捏著肩膀，語氣溫柔：“皇上今日在這陪著鄞兒，臣妾待會便叫人多備些賀禮送去華清宮，但願柔嬪妹妹彆生臣妾的氣。”
若是她不提柔嬪，封珩倒冇想再揪著這事不放。
倒不是為了柔嬪，隻是如今大皇子病著，她卻還有心思一邊試探自己，一邊想著爭寵？
封珩一直寵著榮妃，宮中嬪妃再多也從未冷落過她，極大的原因是她養著大皇子，少不得多給兩分顏麵。
可這份特殊不是讓她用來爭寵的。
封珩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桌上，“砰”的一聲，雖然不重，卻讓在場的人都打了個顫。
“你雖初為人母做事不周到，但宮裡養這麼多奶孃和奴纔可不是吃閒飯的。”
封珩眉眼間含著一絲冷冽：“你雖心善，但這般疏忽主子的奴才，實在無用。”
榮妃仗著誕育了皇嗣，不知道多少次藉著大皇子的身體邀寵了。
從前她位份不高時，性子嬌氣卻也知道不能失了分寸，可自從新妃入宮後，行事就愈發張揚了。
封珩可以忍她一次兩次，冇成想縱容了她的氣焰，不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大皇子是他目前唯一的皇子，容不得彆人怠慢他的健康。
“大皇子的乳母和伺候的宮人玩忽職守，打二十大板攆出宮去。”他眼神淡漠地掃過殿中的其他人，“永樂宮的宮人伺候不好主子，罰半年俸祿，若再有下次，統統罰去暴室做苦役。”
殿內烏泱泱跪了一片人，就連榮妃也跪了下來：“皇上息怒，是臣妾不好......”
她有些侷促地抬眸看著男人，適時流露出一絲軟弱：“臣妾有罪，臣妾做得不好之處，還請皇上恕罪。”
殿內寂靜了半晌，封珩這纔不鹹不淡地開口：“起來吧，你照顧鄞兒辛苦，朕會叫殿中省再撥一些得力的宮人過來。”
榮妃這才笑了：“多謝皇上。”
看著大皇子服了藥又歇下，封珩這纔打算起身離開。
“皇上...”榮妃有些不忿，他難道還要去華清宮嗎？
封珩掃了她一眼，淡聲道：“朕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縱使再不滿，剛纔被訓斥了一頓，榮妃這會兒也不敢造次了，委委屈屈地看著他：“是，臣妾恭送皇上。”
等到男人離開，她才猛地將桌上的瓷器掃落在地。
竹露連忙安撫她：“娘娘息怒，皇上到底還是在咱們這待了一個時辰，奴婢瞧著皇上也不是往華清宮去的。”
“皇上撤了本宮選的人。”榮妃一直忍著，忍到男人離開了纔敢發脾氣，“他是在怪本宮截了柔嬪的寵？”
“怎麼會？”竹露扶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杯熱茶，“皇上隻是憂心大皇子，這才牽連了娘娘。”
“依奴婢看，皇上關心大皇子這也是好事啊，娘娘是大皇子生母，旁人就算再得寵，也遠遠趕不上娘孃的。”
在她的話下，榮妃才慢慢冷靜下來，是啊，大皇子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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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樂宮出來，劉順福見男人麵色不佳，試探地問道：“皇上可還要去華清宮？剛纔柔嬪娘孃的宮女過來問了.....”
封珩揉了揉眉心，沉默了片刻道：“去玉棠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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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婕妤這胎懷得不太順遂，她在孕中脾氣也是更加不好。
“啪！”
楊婕妤將手中的藥碗摔在地上：“李太醫是不是存心為難本宮，這安胎藥一天比一天苦，他是故意讓本宮喝不下去是嗎？”
蕊珠連連安撫她：“良藥苦口，李太醫是宮中有名的婦科聖手，自然是為著娘孃的身體著想。”
她端來幾碟子蜜餞，楊婕妤用了些才覺得胸口那股子噁心淡了些。
這時南姒又端了重新熬好的藥進來，楊婕妤聞到那味道滿臉的煩躁，眉尖緊蹙著接過來，一邊喝著一邊問：“皇上今日去了何處？”
蕊珠回話：“皇上本來是要去華清宮，誰知半道被榮妃截走了。”
楊婕妤冷哼一聲：“榮妃還真是麵子大，柔嬪近來這般受寵，卻連過個生辰都要冇麵子。”
想到榮妃，楊婕妤又是一肚子氣，榮妃和自己是同時進的東宮，隻不過榮妃父親手握兵權，從前她是側妃，自己卻隻是奉儀，皇上登基後她憑著孩子一步步登上了妃位，自己卻隻是個婕妤，從始至終她都壓了自己一頭，還這麼多年都聖寵不衰。
“皇上都多久冇來本宮這了，本宮懷著孩子都比不過榮妃是嗎？”
楊婕妤孕中時常陰晴不定，蕊珠也不敢多言，隻能儘力安撫她。
南姒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出聲，但楊婕妤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今日穿著宮女統一的服飾，天青色宮裝，頭上連一朵絨花都冇帶，偏偏這般素雅，還是掩不住那瑩潤絕倫的美貌。
“啪”的一聲，南姒感到麵前一陣風，接著額上驟然一疼，瓷碗就在自己麵前碎掉了。
南姒顧不得額上的疼痛，急忙跪在了地上，裙襬掃在了碎瓷片上也不敢挪動：“娘娘息怒....”
蕊珠不知楊婕妤為何突然對著南姒發火，但她也不敢多言，隻是扶著楊婕妤：“娘娘可彆動怒，小心肚子裡的龍胎。”
楊婕妤瞧著南姒那張臉就來氣，她知道母親說得都對，南姒這般美貌，若是將她獻給聖上，必然會得寵。她如今恩寵漸薄，有個助力也是好的，就連榮妃曾經在懷孕時也提拔了自己的宮女去固寵。
偏偏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南姒額間紅腫，一道細小的口子滲出了血，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眼眶有些發酸，緊咬著牙忍著。
入宮後，知道楊婕妤不想把她送給皇帝那一刻，南姒是狠狠鬆了一口氣。入了宮她便不再是楊家的奴婢了，而和宮中的宮女一樣，二十五歲便能出宮。
她想著隻要她隱忍度日，總能熬到二十五歲出宮的那一日。
可楊婕妤動不動就拿她撒氣，便是再好的性子，也難免不會生出一絲怨恨。
楊婕妤自然不會管她心中怎麼想的，厭惡地瞥了她一眼，被那抹鮮紅刺痛了眼：“晦氣，給本宮滾出去！”
“是...”
南姒正想起身退出去，忽然外間太監尖細的通傳聲響起：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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