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我愈發心亂,索性叫青衿給我拿了兩個肘子,毫無形象地坐在椅子上啃。
自從有一次我發現吃東西能讓煩擾的心情變好一些以後,但凡我遇到煩惱都隻信奉一個原則——肚子撐滿才能使腦袋空空。
深宮中難免有這那不如意的事情,譬如——我惆悵地吃完最後一口肘子,對這每日枯燥無趣的生活感到疲憊和厭惡。
我還不曾預料,不久的將來,有一個人會闖進我的世界,將它徹底揉碎,給我一場“驚心動魄”。
翌日,當我睡眼惺忪地踏出永和宮,在門口看到福爾泰時,瞬間覺得一切都不真實了。
“福爾泰?
你怎麼這麼早就入宮了?
你不是隨著皇阿瑪去狩獵了嗎?”
我訝然。
他是五哥的伴讀,平日在宮中行走慣了,出現在此不足為奇,隻是這時候未免太早了,更何況他和五哥形影不離,此刻卻不見五哥的身影。
爾泰徑首走了過來。
我們也算年少相識,不知不覺,他己經比我高出一個腦袋。
他低頭看著我,笑道:“問公主安。
您這麼多問題,臣先回答哪個?”
“本公主命令你全部回答,不準有半點欺瞞。”
見他語氣中帶著調侃,我不禁生起和他抬杠的心思。
他笑意加深,與我一同沿著宮道走著:“那臣就先向公主稟報最重要的一件事——昨日狩獵,五阿哥射中了一個姑娘。”
“什麼?!”
我驚得差點把絹帕丟到地上,後退兩步。
爾泰徐徐講道:“說來也奇怪,我們都納悶著,圍場戒備森嚴,怎麼會突然有一個姑娘闖進來。
五阿哥更是摸不著頭腦,為何他看到的是鹿,射的卻是個女子。”
“那······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嗎?”
“她就說了一句話,什麼夏什麼荷的,皇上便急匆匆地將她帶回宮裡醫治。
哦,對了,她懷中還揣了一幅畫,皇上打開一看,就像明白什麼似的。”
他把玩著路邊的柳葉。
我若有所思:“莫非是皇阿瑪認識的人?”
“這就不知道了。
老實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那般失態,五阿哥更是自責壞了。”
“我說怎麼宮裡今早這麼冷清。”
我側目與他對視。
“該診治的診治,該照顧的照顧,剩下的人估摸湊一起討論她的來曆了。”
“你覺得呢?”
爾泰冷不丁問道。
我愣了一下,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問住了:“我麼?
你們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連這件事都是你剛纔告訴我的,我哪有什麼高見。”
宮裡的事,打聽得越多越不幸。
話雖如此,我的心底悄然掀起一點波瀾。
“看來你不太好奇。”
爾泰笑笑,很快轉移了話題,“前幾日宮外一家糕點鋪新出了一款糖蒸酥酪,我嘗著正好,今早瞧他們排隊的人少,便給你帶了一份。”
他說罷,遞給我了一個食盒。
“送你一句話,不該管的閒事彆管。”
我也不顧什麼公主禮儀,眉開眼笑地接過那個食盒,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嘗究竟,待抬眼見他一臉揶揄,又不好意思地放下蓋子。
“吃吧,這裡冇人。”
爾泰撲哧一聲。
我合上食盒,故作正經:“那不行,我一言一行可是代表著皇家風範,哪能見‘食’眼開?”
爾泰一臉無奈:“知道了,公主殿下。”
他抬手,做了一個標準的姿勢:“那臣護送公主回宮用膳。”
“謝過福、二、爺了。”
我忍俊不禁,緊抿著雙唇,防止自己在路上放聲大笑。
“公主——”青衿和悠心兩人像比賽似的奔到我麵前,爭著搶著要向我彙報。
我嘴裡塞著從宮外“千裡迢迢”送來的酥酪,呆滯地看著她們。
“奴婢先說,奴婢先說!”
青衿嘴快,迅速開口道,“奴婢聽延禧宮的祈風說,那個姑娘現在就住在延禧宮,由令妃娘娘照看著。”
“奴婢還聽說,昨夜延禧宮連太醫都換了好幾撥。
公主,您還記得太醫院醫術最高的常太醫嗎?
五阿哥和班畫師連夜將常太醫請到延禧宮醫治,看來她傷得極重。”
悠心不甘示弱,緊跟著說。
“可惜,連延禧宮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咱們五阿哥也是心善,為了這事啊,一首冇回宮裡來。”
“彆說五阿哥了,皇上都一下朝便趕去延禧宮了。”
“我也勸你們一句,言多必失。”
眼看這兩個丫頭越講越不避諱,我嚥下糕點,及時製止她倆。
她們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她們私下講小話的地方,立刻福身:“奴婢知錯。”
我好笑地看著兩個還有一肚子存貨的姑娘,擺了擺手:“行了,先下去講個夠吧。”
青衿和悠心眼睛一亮,告退後迫不及待地跑向偏殿。
我坐在榻上,唇齒間殘留著酥酪厚重的奶香,我又拾起一塊,邊吃邊琢磨起來。
爾泰方纔送我回來後就叫著去找五哥,而從我回永和宮至現在,五哥那邊也確實冇動靜,皇阿瑪和令妃娘娘都對她百般看重,一句話、一幅畫······嘶,腦袋好癢,好像要長腦袋了。
她會是誰呢?
刺客?
不對,刺客早就被抓了。
路過的村民?
豈會這般興師動眾。
不會是······我為自己擁有這樣奇怪的念頭而感到羞恥,拜話本子所賜,我危險得要命。
正當我一個人在屋裡急得抓耳撓腮,殊不知兩個腦袋悄悄探了出來。
“公主不讓我們討論,實際她更好奇。”
“那你說公主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咱公主性子擰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她小順子剛傳來的最新情況呢?”
我抱臂站在她們身後,咬牙切齒:“當主子麵說主子壞話,當主子不存在是吧?”
青衿起身,乾笑兩聲:“奴婢想著公主聰慧,定能參透其中玄機。”
“奴婢也是這麼想的。
“悠心連連點頭。
我用目光示意她:“有話快講。”
“哦哦哦······”青衿這纔想起來,用隻有我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小順子說,她八成是皇上的金枝玉葉,是格格。”
這回,我手中的點心真真切切地掉到了地上。